苻坚低头吻去,淡淡的醴酒味在慕容冲唇齿间散开。卷起的朱红纱帐落下,半遮半掩住这一帘春意。
自大婚宴后,苻坚的宠溺越发不讲理。若只是凤床便还好含糊,可没隔几日他便又下令让绣坊织出一套最为繁复华贵的凤袍。哪怕是当朝皇后苟夫人,得母仪天下之威也无这般待遇。不但如此,苻坚以至连其几殿都是懒于踏足,夜夜临幸凤凰殿。
事情传出了阿房宫,传出了长安都城,传入了寻常百姓家。很快民间便传起“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歌谣。
苻坚大怒,因忧慕容冲听闻此歌谣不喜,竟是下诏唱此歌谣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谁该头一个上前。
拖拖拉拉三个日子,大臣王猛算是目不忍视,上书斥责苻坚一派胡为之举,要求慕容冲出宫。百官纷纷上书附议,苻坚无奈,只得应允。
兜兜转转近十个年头,得知要被派出宫为官的慕容冲愣愣地盯着诏书发呆。
若只是这随随便便一张废纸便可主他左右,那么他这些年的忍辱之举,又算是什么?
他想笑,却笑不出。
十年,足以磨去他脸上所有神情。
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而成青年,瘦削的身子拔高了几分,脸庞上多了英气,少了稚嫩,却依旧和着雌雄莫辨之美,仿佛岁月待他,过于宽厚了些。
旧将十年未至的信,此刻又悄然而至,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攻秦的痴心妄想。
烧了密信,慕容冲心中已有定数。
既然苻坚这般绝情,他想,那也便莫怪他心狠。
作者有话要说:
嫁出去了(沧桑点烟)
中间被我掐了段车emmmm
第3章 涅槃
一纸诏书,慕容冲便被打发出了长安。大概惟一比那些后宫女子们好些的,是她们只得被打
入冷宫,而他,却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州里,谋个一官半职。
马车一路无阻地行入州中,慕容冲半闭着眼靠在榻上。忽地马一阵嘶鸣,车,堪堪停下。
“大人,”车外响起随行宫仆的声音,“前头不许马车行驶了。”
“往前走。”慕容冲连眼都未睁回道。
“可这……”宫仆欲言又止。
“走。没听见吗?”慕容冲不耐烦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车外沉寂。片刻,马车又滴溜溜行起。
约末是行入了闹市,外头的声音越发嘈杂。不知怎地这声音入了慕容冲耳中,便成了宫人的碎语与清河虚弱的喘息声。
出宫前一日,清河就如有先知般一病不起。
慕容冲烦闷地捂起耳,那声音却是愈发清晰可辨。
“停下。”他开口道。
车,有缓缓止住,不偏不倚停在一群嬉戏的孩童旁。一众孩童玩着扮演的游戏,口中念念有词,细一听便正是慕容冲的名字!
几个孩童围着中间那个衣着白裳,模样清俊的唱:“凤凰凤凰止阿房”,气得那白裳男童直跺脚。
一时竟有些刺目。
周围的人看着停下的马车与宫仆渐渐不再息壤,孩童的声音也弱下,直至消失。
慕容冲重又盖上帘子,轻启唇:
“杀了。”
不轻不重两个字,却似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几个孩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惟有中间那个白裳的紧咬着唇,憋红了眼角,愈发地像是儿时的慕容冲。
宫仆与侍从们没有动。
慕容冲便不再多语,只一步撩开车帘,随手抽出一旁侍从的佩剑,在人们还未来得及惊叹他的容貌时,
手起,剑落。
猩红的血飞溅开,染红了那件雪白衣裳。
慕容冲指尖轻抹去面颊一侧的血迹,缓缓舐去。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杀了。”
语罢随手将长剑抛向侍从,拂开车帘。朱红的帷帘与他的赤衣相缠,一时让人辨不清那是踏红霞下凡的天仙,抑或是身处无间火海的恶鬼。
侍从们动了。年长的宫仆摇摇头,长叹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孩童惊惧的叫声,妇人绝望不甘的哭声,围观布衣的窃声私语,一瞬在慕容冲身后炸开,很快又消散。
马车继而又行起,似是无事发生。大约明日,这里便再也不见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