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有木兮(二)
纪凡醉的实在是一塌糊涂，连路都走不稳。但他酒品好，醉了不哭不闹，安安静静，任人摆布。
因为不放心，楚凌觞亲自把他送回了皇家驿站，给他灌了碗醒酒汤，又稍稍帮他洗漱了一下，虽然有林风帮忙，但等把他弄到床上的时候，他也已经很累了。
纪凡躺倒后，眼睛倒是睁开了，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仿佛眼睛里都有一层雾气，他一眨不眨的望着楚凌觞。
楚凌觞伸手将他把眼睛合上，松开手，他又睁开，再合上，再睁开，反复几次，楚凌觞也觉得有些幼稚好笑。
“你怎么了?醒了吗?”
纪凡不答，抓起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心口，又闭上了眼睛。
楚凌觞任他握着，也不出声打扰。
过了会，纪凡的呼吸变得平稳，楚凌觞想着他可能睡着了，便想把手抽出来，但稍微使了下力，纪凡又抓了回去。
他闭着眼睛，低声道：“你别走。”喝了酒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了点委屈。
楚凌觞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他抛下纪凡独自去逛花灯的事情，那次他承诺再也不抛下他，可是后来他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明明知道纪凡只是喝醉了，但他还是有些愧疚了起来。
“我不走，哪里也不去。”他柔声说道。
闻言，纪凡睁开了眼睛，眼眶竟有些红：“你骗人。”
“我没骗你。”楚凌觞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安抚道。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小时候安慰纪凡惯常用的动作。
纪凡果然不说话了，乖乖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呼吸声绵长起来。楚凌觞轻轻抽出手，却也没有离开，就那么坐着，望着纪凡，望了好久。
“公子?”门外林风轻声催促道。
楚凌觞无声的叹了口气，帮纪凡将被子盖好，走到门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终究还是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纪凡睁开了眼，眼神清明。
第二日，楚凌觞进宫受封，最后决定官邸不变，仍然住在国师府，只改一下官服。万两黄金也被请求作为赈灾银两派发给穷苦百姓。
回来后，林风报告说纪凡被大王请去了。楚凌觞点点头，一头钻进了书房，直到晚饭才出来。
楚泽希过来蹭饭，提起纪凡被留在宫中吃饭。楚凌觞心中略有不安。
一连三天都如此，纪凡早上被叫到宫中，晚上吃了饭才回来，据说与西凉王相谈甚欢，西凉王很是喜欢。楚凌觞隐隐觉得不妥，大陈将军与西凉国主交往密切，那是大忌。西凉王不会不知道，除非是他有意为之。思量片刻，他还是决定去问问。
西凉王像是料定了他会来，还没等他开口，便说道：“你是想问纪凡的事情吗?”
楚凌觞摇摇头，突然跪下。他跟西凉王单独相处时，其实是不需要行这些虚礼的，因此他这一跪，分量颇重。
“凌觞知道王上用意何在，但求王上放纪凡一马!”
西凉王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最得他心意的义子，良久，才沉声道：“凌觞，你现在是西凉的国师，你不会不知道温家在陈国的地位。”只有让陈王对温家起了疑心，才能扳倒温家，从而让大陈覆灭的更快。后面的他没说，他相信楚凌觞都懂。
“这次谁也没料到，陈王竟然会派纪凡来，这是绝佳的机会。寡人喜欢纪凡这小子，但大业为重!”
楚凌觞涩然道：“凌觞知道。凌觞无能，还是做不到绝情绝义。”
西凉王知道楚凌觞一向坚强，见他如此，也不由软了心肠：“那你打算怎么做?”楚凌觞默然不语，半晌，寂然道：“既然平白生了这个变故，王上执意想将温家除去，那我就去跟他们坦白我的身份，劝温相和纪凡退出陈国朝堂。”
西凉王静静地望着跪在下方的楚凌觞，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做吧。”
楚凌觞应了声是，起身退了出去。行至殿门时，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问了一句：“义父和师父当初决定将我留在西凉，是因为我的特殊身份吗?”
身后是空荡荡的大殿，以及大殿至尊之位上孤独的王。
“不是。”西凉王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神情。
“我信。”
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