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他看见楚泽希的下巴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里全是血丝,心里也不好受:“快去休息吧,我会很好的,你放心。”
楚凌觞许久没有跟他如此透着亲昵的说话了,他鼻子有些酸,他向来是听他话的:“好吧,那我回宫了,你好好休息。”
“嗯,放心,林风会照顾好我的。”
楚泽希看了林风一眼,年轻的侍卫越发沉默,伫立一旁。他最终还是走了,留下了所有的御医。
所有人都出去了,御医也各自去准备药材了,楚凌觞这才把林风招过来。林风轻轻的将他扶起,给他腰后垫了个枕头,又递上一杯温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们主仆俩,向来都很有默契。
林风默默的站在一旁,楚凌觞不说话,他便也无声无息。许久,楚凌觞方轻轻的问道:“纪凡,真的,死了吗?”
“真的,我们的眼线传来消息,纪凡确实被软禁府中,也确实看见了纪凡出殡的尸体。”
“呵”,楚凌觞轻笑,抹去自己不断渗出的泪水,自嘲道:“我不应该哭的。”
“公子,想哭就哭吧。”
一句话让楚凌觞心里的堤坝决了堤,铺天盖地的悲伤汹涌而来,他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来:“我想去看看他。”
“等您身体好了,林风陪您去看。”
楚凌觞再也说不出话,放任自己的软弱。等哭够了,哭累了,他还是西凉雷厉风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国师。
只是,他的心,从此不会再活了。
第53章 咫尺天涯(十)
后来,楚凌觞还是没能去见纪凡最后一面。纪凡之死,急痛攻心,把他反反复复压制的病根又勾了起来。他一直发着低烧,似乎这样,才能把心里的哀痛抒发出来。
等到身体终于好了一些了,又有一大堆政事摆在他眼前。虽然现在楚泽希渐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还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他出面。
时间这么一耽搁,又是来年三月。
陈国新帝励精图治,爱国爱民,百姓们赞不绝口,有识之士颇觉生来逢时,意欲投身官场,大展宏图。一时之间,陈国欣欣向荣,被先帝糟蹋了二十几年的帝国,隐隐又有再起之势。又闻皇后已有身孕,皇家子嗣绵延,喜上加喜。
反观楚泽希这边,就不是那么舒畅了。之前想将楚泽覃接回,却被新帝拒绝。他实在想不通,楚泽覃现为太妃,按理说无关紧要,为何陈景轩不放人。后楚泽覃秘密来信,说愿意在陈国继续埋伏,方才作罢。他自幼无兄弟姐妹,楚泽覃算是与他来往较为频繁的同辈子弟,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他对她身处陈国,还是有些担心的。
二来,楚凌觞身子大不如前,诸多重担压在了他身上,他整日整夜,忙里忙外,连饭也不曾好好吃过一顿,几个月来,消瘦不少。这并没有什么,让他难受的是,楚凌觞病情一直反复,整个人也一直沉默阴郁着,他知道他隐忍,所以才反反复复的发烧,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春暖花开的季节,西凉却似乎还延续着寒冬。
夜色宁静,整个国师府悄然无息,只有巡逻的兵卫守夜。一道人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跳进了高高的围墙,没发出一点响动。他隐身在假山后,等一批巡逻兵卫走过后,方小心翼翼的走出。他蒙着面,一身黑衣,身材劲瘦,黑发高高竖起,如一只野豹般动作迅速,直扑楚凌觞住的暖阁。
暖阁外守着两个小厮,哈切连天,却还是强打精神。楚凌觞向来体恤下人,不愿他们晚上随身伺候,可近来身体不佳,被楚泽希逼着安排了下人夜间伺候,以防万一。黑衣人远远的望见门口有人,想了想,转身绕道侧边,一跃上了房顶。他轻步疾行,估摸着到了楚凌觞的寝室,便蹲下轻轻取了琉璃瓦,室内昏暗的光线透了出来。
两个侍女守在外室,坐着打瞌睡。内室点着一盏琉璃灯,氤氲出满室暖意。室内无人,只是层层帷幔遮掩下,时不时的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很轻很轻,压抑的辛苦。咳嗽声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很久,依稀传来悉悉索索床铺翻动的声音。黑衣人就那样听着,听了许久,拳头不自觉的越握越紧。
床上的人似乎坐起了,黑衣人突然有些紧张,重重帷幔被拉开,露出了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是楚凌觞。黑衣人神色一动,趴的更下,想要看清楚。楚凌觞散着长发,穿着一件白色中衣,一只手一直圈在嘴边,压抑着咳嗽声,他用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下一直用小火偎着,倒也不凉。喝了杯热茶后,他似乎好了许多,咳嗽声也止了。他呆呆的坐了会,似乎感觉有点冷,身上轻轻的抖了下,才回过神来,慢慢的回到床上。帷幔层层叠叠再次被放下,这次再也没有咳嗽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