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你没了历劫时的记忆,”倚星带着残忍的快意道,“你真该看看他那时的样子……”
话音未落,又被一道金光击中胸口。他猛地喷出一口献血,在地上狼狈地翻滚数圈,却开怀地笑了起来:“啊,我明白了……龙神大人可是在恼火自己?我不过是略施小计,真正一次又一次伤了他的人可是你啊……”
雾年握起拳,颌角僵硬地绷着。
尽管已隐约有了猜测,在亲耳听到真相的那一刻,心间密密麻麻泛出的痛楚还是让他几乎难以承受。他甚至无暇去思考倚星为何会有殓心蛊,更无心去追究他这么做的缘由。
因为倚星说得没错,真正伤了剪银的人,是他。
是他不够细心,让剪银因爱生惧,甚至不敢说出实情;是他猜忌疑心,潦草认定剪银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情,生出心魇,让剪银受尽苦楚。
也是是他害怕受伤,先松开了剪银的手。
眼前浮现出梦中剪银咬开他心口时痛苦欲绝的模样,耳边回响着昨日剪银喊疼时细弱沙哑的声音,雾年眼底赤红,痛得遍体发麻。
“不过那孽畜倒确实好运,这样竟也死不掉。”倚星躺在地上,眸中空茫无光,讥讽地扯着嘴角,喃喃的语调却又好似在自嘲,“又傻又痴,真是该死……”
“不如你杀了我?”他努力地仰起了头,面上带着似笑似哭的古怪神情,“哦,我差点忘了,我是天织灵体,你也杀不了我的,哈哈哈……”
此番状态显然已是疯魔,雾年皱眉以术法将他拘束,命人将他丢进天狱便不再理会。
他并非打算就此放过倚星,只是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刚踏入溯华殿,引路的仙官已诚惶诚恐地迎了上来:“参见龙神大人!”
雾年摆手:“踏玉仙君呢?”
不多时,内阁走出一位华发仙人,雾年朝他施礼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踏玉哪里担得起这道礼,立刻点头哈腰地跟着雾年回了牵星宫。谁知进门后龙神大人的下一句话,差点吓得他闪了老腰,拔腿就想跑。
“烦请踏玉仙君替我取下逆鳞,炼成丹药。”说完,雾年又想起剪银过去总抱怨那些仙丹味苦,沉声补充道,“有办法的话,做成甜的。”
踏玉疯了。什么?什么甜的?
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连听着都头晕,又怎么可能答应,腹诽着这龙神是被了夺了心魂还是戏耍他玩呢。雾年却无半分玩笑之意,先是利诱再是威逼,才如同赶鸭上架,逼得踏玉战战兢兢地照做了。
是以那日天宫的大神小仙们,有幸目睹了一道奇景。
这平日里凡事慢腾腾、悠哉哉的踏玉老儿,手里也不知捧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路从牵星宫奔回溯华殿,八百岁的高龄硬是跑出了十八岁的英姿。
且一入殿,门外立刻奉命守上了层层叠叠的药童。片刻后,殿顶之上紫气金光大作,霎时照亮了半壁微蒙的天穹,分明是那千年未启的万宝仙炉的动静。
众人好奇得不行,一问才知,竟是龙神要以逆鳞炼丹!
事发突然,个中缘由尚未明晰,但各式小道消息已在天宫漫天纷飞,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传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儿——
天织女罗的胞弟倚星对龙神爱而不得,遂对剪银生出嫉恨,设计陷害他咬伤龙神,又在历劫时痛下杀手,幸而龙神那一滴心头血保住了剪银的命,才未酿成大祸。
虽说是小道消息,但来源绝对可靠,前情一字一句均出自倚星之口,再由龙神身边的仙童编纂发行。至于为何死一只小蛇妖称得上是“大祸”,只看那龙神要以自己的逆鳞为药去救人便可知一二。
这番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的剧情瞬间惊动了整个天宫,绝对堪称新年第一出大戏。
而这出大戏的主角,过去曾因谋害龙神而被人口诛笔伐的小蛇妖,好不容易洗脱了冤屈,却因以为被爱人抛弃,已经窝在被子里哭得打起了小小的嗝儿。
不止剪银,愧疚的绵枝也坐不住了,万分懊悔自己前几日的那番馊主意。手足无措间,屋外突然传来了响动,他腾地跑过去开了门,外面却不是雾年。
一位小仙童双手捧着一个通透发光、精雕细琢的龙纹锦盒,朗声道:“龙神大人派我来送此丹药。”他的语气还算恭敬,只是神情有些古怪,严肃到甚至称得上肃穆,仔细瞧瞧眼角还泛着点儿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