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渺听得这话,忍不住藏了个白眼,没好气儿道:“若是你不幸战死,我必将你埋在百花之下,叫你做个风流鬼!”
“若是再早个一二年,我会谢你这份恩情。但如今,可别怨我不承你的情啊!”上官澜眼睫微微一颤,嘴角一弯,笑意清淡不改半分。
“你不承我的情,那才好!”林云渺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古来征战,自然是求生不求死,“别老这么躺着,晚上凉得很。再过一阵,十二鹰就该回来了,回头来我帐子里一块儿听听回报。”
“到时候知会我一声。”上官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眼睛都懒得睁。
临起身,林云渺猛地抬手狠狠拍了上官澜小腿一巴掌,“记得起来吃饭!最后一顿安生饭了。”
上官澜一脚踹林云渺手背上。林云渺嗷一嗓子叫得跟杀猪也似。
迤逦万里的茫茫原野尽头,斜阳将半天云彩染得发红。上官澜一手揽着酒葫芦一手枕在脑后很是悠闲地瞧着天上晚霞。统共就这么一葫芦的陈年黄酒,还有点儿舍不得。说是舍不得,真到了饮酒的时候,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等喝得小有兴致时,晃晃葫芦,只堪堪剩了小半。思忖了片刻,还是把那小半给留着了,万一阿澈想喝,留这么小半也算有个交代。指尖在酒葫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击,哼着往年奏过的曲子。
传信兵拖着长长的影子奔到跟前,道:“大人,十二鹰回来了。”
上官澜答应了一声,栓好酒葫芦,道:“替我将毡子收回去吧。”
十二鹰早在林云渺帐内立定,只等上官澜前来好将探得的消息回报。林云渺倚坐在凭几之中,指尖轻轻叩击凭几扶手,不大耐烦。
帐帘微微一动,上官澜探身入内,侧头瞧了瞧帐内情形,笑道:“抱歉,来得晚了。”十二鹰正待躬身行礼,上官澜伸手示意免礼,自顾自在帐内堪舆图前站定,“如今月氏布兵形势,同之前有无区别?”
“并无变动。”十二鹰之一回禀地干脆。
林云渺上官澜一怔,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迟疑与困惑之后,错开目光。林云渺抬手示意十二鹰退下,慢慢将后背靠进凭几里,双手拢在身前,缓声道:“月氏对我们的动向应该了解一二,不可能不生变故。”
上官澜眸光落在身前巨幅堪舆图上,眉间神色凛凛,“变故肯定是有的,只是十二鹰还未曾探到。”
“你的意思是,月氏排兵外围并未有异动,但内围却有了变动,只等我们打入腹地?”林云渺微微倾身向前,眸光灼灼地盯着上官澜道。
约摸是林云渺眸光太扎人,上官澜偏过目光瞧了林云渺一眼,眉头微微一蹙,“若说月氏半点没有察觉我们的动向,我是不信的。”
“眼下,最怕的就是大军突袭,毕竟骑兵营人力单薄。”最后四字,林云渺一字一顿说出,人力单薄,确实是骑兵营死穴。
“骑兵,在精不在多。骑兵营虽缺人力,但绝非弱势。怕就怕,北戎骑兵提前南下,眼下若与北戎骑兵遭遇,绝对是我们措手不及。”上官澜打堪舆图前走到林云渺身前矮几之后的蒲团上盘膝坐下,自顾自伸手揽了桌上茶壶来倒水。
林云渺早见了上官澜腰间酒葫芦,不过好歹是忍到眼下才发笑:“旁人身在沙场,腰间所悬,不是马鞭便是长剑佩刀。你倒好,悬个酒葫芦,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个酒鬼么?”
“为医者,悬壶济世,我上官澜悬葫济世,也不差那一两分的德行。”上官澜眉头一挑,起盏饮水的姿态,不失半分昔日翩然。
听罢这话,林云渺哈哈大笑,“好你个上官澜!果然是个妙人!”片刻,又敛了脸上笑意,道:“上官澜,我实在庆幸得很,还好你在我营中。”
上官澜将手中杯盏放下,笑问:“明早开拔,统领打算怎么派兵?”
“既然月氏并无异动,那咱们的计划,也无须改动。”林云渺长眉一挑,道。
“也好。”
“十二鹰你带着,你的那一路,不大好应付。”林云渺在上官澜出帐之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掀帘而起的手微微一顿,上官澜正待说什么,身后林云渺又添了一句话:“眼下不是你逞能的时候,营内传令兵和斥候,还够用。万一出了变故,就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