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澜笑了一笑,慢条斯理给自个儿倒了一杯白水,看向殊无妄,“大理王府眼下没什么动静,但也得看紧了。去吧。”
殊无妄领命而去。
莫仓笑叹一声:“盟主思虑果然周全。”
上官澜笑问:“莫先生早来试药,药如何了?”半满的一盏清水,却是竹上清露,只这半杯,已不知是几株青竹叶上露。
莫仓答道:“已然妥当,用的都是南疆能寻着的草药,已经有人在配药炼制了。”
“好,还是莫先生心思细谨。”上官澜笑道,将檀木盏子攒在手心慢慢晃荡,盏中清水涟漪层层散开,幻出窗外重叠翠绿,“杨先生想必知道玉凤澈封爵一事。”
杨千秋幽幽一叹:“来路上已经听了消息。”
“那有劳杨先生,过几日,去玉家本族,将公子令收回。”
公子盟,饶是与朝堂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到底只是江湖门派,带爵领俸之人,公子盟收不起。杨千秋自然省得,领命去了。
莫仓在杨千秋撤开之后说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盟主攻心之计,实在高妙。”
上官澜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八万英魂毁于一旦,秀丽南疆埋于烽火,实在是件叫人惋惜。”
“盟主仁厚。”
上官澜眉眼一弯,道:“莫先生还是赶紧回京吧,太医院那边还等着先生的药方呢。”
莫仓脸色变了几变,“我将方子寄回不行?”
“不行,炼药制丸,得讲究火候成色。若没有莫先生掌眼,那药,我可不敢信。”上官澜给自个儿添了一杯水,瞧着莫仓那苦得能挤出汁儿来的脸,几乎憋不住笑,“不是才在家里过了年,怎么又不愿回了?”
莫仓摆摆手,“别提了,过年家里养了鸡鸭要宰,我实在没忍住,试了试剖皮取筋……”
接下来莫仓不说,也能猜着,想必少不了鸡飞狗跳地一阵打骂,上官澜叹了一声,“莫先生也是不易。”
莫仓抬眼望天,“所以啊,才熬过元宵就回了公子盟。”
“但先生还是得回京。”
莫仓苦着脸,认了。
☆、贰拾陆.
照着苗疆的规矩,子女须为长辈守孝至满月日,期间须茹素服白,守于灵前添香续火以保灵前香火不灭。
灵堂之内香烛高烧,玉凤澈跪坐在一方案几之后,案上一盏银烛台承着一份灯火飘摇,他凝神垂首抄写经书。天色愈沉,灵堂内的人也陆续离去,今夜该是他守夜,守灵前香烛冥火。
灯火飘摇之下,混了朱砂金粉的墨迹闪闪烁烁熠熠生辉。灯火微微闪烁了一下,玉凤澈眉头微微一拢,抬眸,灵前雪白背影正燃香跪拜,堂内的烟火气叫那人背影飘摇恍惚犹如幻梦。玉凤澈怔神片刻,直待上官澜上香毕了,才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上官澜转过身来,仍旧跪坐在蒲团上,身后燃起的线香明明灭灭一闪一烁,笑得眉眼弯弯的俊美苍白得过分的面孔隐在明灭灯火之中,看得不太真切,“我想见你。”
“你——”张了张口,玉凤澈脸色微微泛红,最终没有寻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对上幽暗中上官澜清亮的眼,喉中泛起一股酸涩,“你好些了不曾?”
岂料这句话才问出口,上官澜忽而起身捂住口鼻急冲了出去。断断续续的嗽声自他苍白修长的指间透出来,刺入玉凤澈耳中。
玉凤澈慌忙跟出去,但见上官澜一手死死扣住竹楼扶手,一手紧紧捂住口鼻,血色在苍白的指间清白月色之下分外清明。正伸手要去扶他,上官澜已经直起身来,闷声道:“抱歉,堂内香火气太重,受不住了。”话毕,手指抹过嘴唇,将唇上的血色抹去,正要收拢了手指藏进袖中。
玉凤澈突地伸手扣住了上官澜正要往袖中藏的那只手,皱眉道:“你还藏什么?你,到底伤得有多重?”将上官澜的手牵到面前来迫他摊开,掌心五指尽是血沫,红得泛紫。那一抹紫红,恨不得刺得玉凤澈眸眼剧痛。五指不自觉收紧,紧紧握住了上官澜的手。
“这是心肺血脉间的瘀血,已经不妨事了。”上官澜道,要缩手回来。
玉凤澈紧紧扣住了那只手,道:“我帮你洗干净。”话毕,径自拉着他下了竹楼,竹楼底下,放着一溜盛山泉的水缸,是为进灵堂之人备下的净水。玉凤澈拉着上官澜那只手,舀了清水为他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