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了低低的喘息声,似乎夹带了些许泣音,这让苍离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他助宁钟冲击练气之时看到的美景。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苍离的身体微僵,无比熟练地在心中念起了清心诀,他觉得自己有罪,明明宁钟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自己却是满脑子恶劣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话说回来,宁钟所恐惧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很想知道,但是未经允许就窥探记忆的行为会不会不太好?可是真的很想看一看,反正宁钟也不会知道他看过不是么?就……看一眼!
苍离在经历了相当短暂的纠结之后,羞耻心终究是比不过好奇心,他轻咳了一声,默默地把灵力聚集于手掌,将自身的灵力波动调整至和宁钟完全一致,而后伸手覆盖于宁钟的肩膀上。
几乎是手掌与肩膀接触的一瞬间,一些不属于苍离记忆中的画面纷涌而至,他顿时僵在了那里,心口传来了些微刺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早点认识宁钟,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就算遇到了,恐怕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
寒冷的冬日,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步履蹒跚。
“爹,没关系的,前面就是药铺,到了那儿就有救了!在这之前,你绝对不准睡过去!”
少年咬紧了牙关,飞速地眨着眼睛,努力地把眼角渗出的眼泪挤掉,佯装平静地跟身上的男人叮嘱着,一边说着,双腿一边打着颤儿。
少年的身材并不强壮,支撑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实属不易,更何况,他已经背着自己的父亲,走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僵硬,就连寒冷都感觉不到。
但是,只要他还能动,他就会背着自己的父亲走下去,直到得到救助为止。
“呼……呼,钟儿……停……停下来……没用的……我可是……”男人喘地厉害,声音断断续续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不准说!”少年忍不住怒道,就算是话未说完,他也知道男人想说些什么,这便是父子。
“再胡说八道的话,明年去看望娘的时候我就跟娘告状!”少年虎着脸,拿出了自己最凶的语气,狠狠威胁道。
“呼……呼……”
还真是孩童式的威胁啊……
男人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通过剧烈的喘息声证明自己还活着。
是啊,他的钟儿,本就是个孩子,明明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遭此变故。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愚昧与无能。
他想要活下去,亲眼看着钟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可是今天这一关,他恐怕是……闯不过去了。
钟儿带着他走过一家又一家医馆药铺,没有医馆愿意为他诊治,也没有药铺愿意卖给他们药材,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低三下四地乞求,膝盖因为跪地而磨破了皮,可是收获到的,只有冷眼和扫地出门。
其实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他……是通缉犯啊……
这世上许多人都有恻隐之心,但那是在不危及自己性命的情况下。
他是最高一级的通缉犯,向他伸出援手,便是共犯,朝堂派来杀他的人是他过去的兄弟,那家伙没忍心下杀手,只是把他搞成了重伤,便卖了个破绽让他成功逃脱。
伤的这么重,若是得不到医治,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恐怕故意放他走的那位兄弟也没有想到,真的没有人,愿意救他。
毕竟他那兄弟跟自己一样,都是个莽夫,空有一身武力,却不够聪慧。
大街小巷,全都张贴着关于他的告示,通缉罪名是——叛国。
叛国,从来都是最大的罪名,所以没有人敢向他伸出援手,生怕落下个共犯之名。
所以再多的白眼与冷漠,都是现在的他,理所应当去承受的,唯一让他觉得不甘的是——为什么他的孩子,要受到那种待遇!明明他的钟儿,那么好……那么好……
“啊!到了!”少年的声音一下子扬起,把男人快要飘散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面前是一家药铺,房屋稍显破烂,屋里的药材倒是排列整齐,种类还挺齐全,药铺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前撑着下巴打瞌睡,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