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夜里他们两个刚闹过一场,彼此都说了几句重话,他原以为今天书怀该消了气,没成想都过了正午,对方也不理会他,反而跟风仪相谈甚欢。这位人仙始终处在状况外,他的睡眠质量极佳,昨晚书怀房中传来那么大动静,也没能把他从梦中唤醒,因此当他看到小妖王充满敌意的眼神时,感到非常迷茫。
但就算再怎样不明状况,风仪也不是傻子,他能猜到昨天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叫书怀和那小狼崽中间生了隔阂。墨昀的视线钉在他身上,直叫他喘不过气,他暗自皱了皱眉,尽量委婉地提醒书怀:“待人界事了,我须得去妖族寻宫翡。”
书怀:“哦。”
遭到如此冷漠的对待,风仪犹不甘心,他定了定神,继续旁敲侧击:“你就不觉得有谁想和你对话?”
书怀冷笑:“不觉得。”
风仪没了脾气,也不好再和书怀说别的,如今他只盼着南海与东海的事能简单些,好让他早些摆脱这两个大麻烦,和宫翡安安生生呆在天宫。
不过妖族还真是奇特,慕华在墨晖这里栽了跟头,书怀在墨昀身上又栽了跟头,就连他自己好像也掉进了宫翡挖的坑。午后的太阳很晒,风仪抬手挡住阳光,漫不经心地踩在草叶上。书怀见他放着大路不走,偏要去踏那些青草,便随口胡扯一句:“草长得这么好,也得需要肥料。”
书怀是个狠人——风仪也这么想。
人仙的脸色白了白,终于选择走那条尘土飞扬的大道。
情感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有时候说错一个字,这段关系就要破裂而无法挽回。墨昀走在队伍最末,于百无聊赖之中想起妖族的那座大山。从前在那里居住的时候他还在怕雨怕水,然而这个毛病,跟着书怀去了趟南海竟然就治好了。可如今对方又不肯陪他,谁知道他再看到海的那一刻,是否仍会恐惧?
大约是不会的。墨昀打了个哈欠。昨天夜里他没睡好,耳边一直回荡着存雪的话,虽然他知道那位天神的言语是为了乱他心神,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道破了他心中的忧虑。
他是有父亲的,只不过父亲抛下他去了天界;他亦是有母亲的,只不过她不曾与他相认——尽管这一切做法都是对他的保护,但墨昀依然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这样的念头在两百年前就深深刻入他心底,时不时就要蹦出来提醒他:你不是谁的珍奇,谁都有更重要的宝贝,谁都不爱你。
墨昀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想法很伤人没错,然而它大概就是事实。
书怀走在前面,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恰好看见墨昀望着道旁的树出神。他会在想什么?书怀正欲开口去问,却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只好叹了口气继续走自己的路。谁知道他昨晚哪句话说得不对,分明是墨昀做法失当,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可这小狼崽性情温和,会无缘无故发火吗,那咬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要说真是兔子,书怀当然不信,他拧着眉回想起昨天夜里墨昀的一举一动,发现疑点颇多。“嘴很厉害”的“你们”究竟是哪个“你们”?对方为何突然说不要他多管闲事?那片倒霉树林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墨昀走进去又看到了何人?
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书怀也没得出个结果,早知道他当时就该冷静一些,先把这串问题搞清楚再说别的。
果然人不能谈感情,一谈感情就和失心疯一样,许多能想通的事反倒想不通了。书怀磨了磨牙,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二百五,纯粹的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 察觉到自己不会开车也不能开,于是猛地踩了刹车。
谈恋爱使人智障。
第62章 心病
纵然紧赶慢赶,到了南海也已入了夏,正如书怀先前所料想的那般,风仪又开始磨磨蹭蹭不愿意走动。晚烛嫌他矫情,成天给别人找事,于是每当他流露出一丝不情愿,长明灯内就飞出一颗火球来追着他跑。风仪虽有灵气护体,不会被其灼伤,但受惊是免不了的。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一个习惯,见到晚烛就习惯性地往后躲,仿佛稍微躲得慢一些,就会被火球砸个正着。
抵达南海当日,书怀悬在半空中向下望,只见海面上白花花的浮冰反射着阳光,直叫人双目刺痛。南海水波浩瀚,依稀仍是去年的模样,转眼又是一个夏季,想起上一年的夏天,书怀晃了晃神,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墨昀。这几日小妖王始终缀在队伍末尾,谁也不敢找他说话,他亦不主动开口,只日复一日地走走停停,一边跟着前面的人影赶路,一边兀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