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人的偏见,不知来源于何处。凡人确实有不少追名逐利者,但实际上忠贞义士也有许多,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从未与之接触,就自动将其归类为“不存在”了。我未见过的,就是不存在的,这种判断方式,在天神那里同样有。
将相之争,古来已有,而在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是皇帝,皇帝讨厌丞相,丞相多半得死。当朝皇帝并不怎么有威慑力,真正掌控大权的是皇帝他娘,所以就演变成了“太后讨厌你,你快死了”。
现在这个朝廷很乱,乱到一个什么地步,某些本该有人的职位空悬,某些不该有人的地方反而有很多人。太后的权力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近似于抢夺了亲儿子的大权,她心里不安定,于是发展了不少爪牙替她办事,眼下朝中人心惶惶,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怕被捉进大狱,在狱中突然暴毙而亡。
存雪和当朝丞相有个交易,他承诺出力保住丞相的命,但他有个条件,他想要丞相帮他从皇帝寝宫那里抓出几只“鬼”。皇帝寝宫内出现了鬼,实乃前所未有之事,对方信以为真,派人去查探,果真发现了几个不像宫人的家伙。然而小陛下看上去与他们相熟,或许他们是太后派来的护卫也说不定。
书怀他们成功地从“鬼”进阶到了“护卫”,只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思霖给燕苓溪倒了杯热水,叫他先捧着暖暖身子,转头对书怀道:“近几日太后常常派人过来,许是对先前门上挂着的锁起了疑心。”
“那把锁我也见到过,是谁挂上去的?”书怀实在太困,便在那撑着脸闭眼休息,脑袋富有节奏感地一点一点。直觉告诉他那锁绝对不是思霖挂的,否则对方不该是这种口气。
果不其然,不多时他就听见思霖继续往下讲:“可能是哪个与太后政见不同的,迁怒到别人身上了吧。”
“那这朝廷可真是够乱的,连皇帝寝宫都能叫那些阿猫阿狗接近。”书怀撑着脸睡,睡不舒服,干脆在桌上趴下了。此刻他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走向,太后怀疑有人暗害皇帝,杀掉了她送来的宫人,还锁了这里的门,所以她最近频繁地往此处派人。女人太可怕了,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更是可怕,居然随便猜猜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而思霖比太后还要可怕,他竟推测出了两方人马接下来可能的动作。那些黑衣人一夜未归,是以思霖认为马上就会有人来这附近找他们,原本缩在墙角打盹的小黑狗闻言站了起来,一扭身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到外面蹲着放风。
太后行事讲规律,据燕苓溪所言,宫女们昨日曾向他透露过一些事,接下来的这几天以内,晨间会来一批宫女,夜间会来一批守卫。书怀“嗯嗯”两声表示自己知道,趴在桌上没了动静,思霖凑过去一看,发现此人睡得很香。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六只……”墨昀抱着树干,口中念念有词,没数几下就困了。被他一只一只数过去的鸟呼啦啦一下全飞起来,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羽毛糊了他一脸。
小妖王“呸呸呸”地吐起来,后悔去招惹这群破鸟。他忘了普通的鸟不像宫翡那样听得懂人言还能化形,刚刚的那帮鸟都是彻头彻尾的蠢货,跟宫翡的蠢还不一样,它们蠢得毫无特色,蠢得十分恶劣,蠢得让旁人想把它们逮住下油锅。
墙外传来了人声,墨昀恨恨地磨着牙,鸟已经飞走了逮不住,那顺手逮一些其他的东西玩儿,应该也没什么。趁着那些人还在嘀嘀咕咕小声商量,他先回屋里看了一眼,见书怀在睡,喊了几声也叫不醒,就转身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再说墙外那些人,他们早就听说此处邪门,原本不愿意来,奈何丞相逼迫得紧,只得磨磨蹭蹭地动了身。方才他们站在与墨昀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虽然看不到墨昀的身影,但隐约听见了他说话,当即忐忑不安起来,你推我搡,都想要同伴先进去一探究竟。
这样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墨昀贴在墙面上听他们对话,已经不耐烦了,恨不得现在就跳出去吓他们一吓。可临行以前书怀再三叮嘱过他,让他自己藏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允许出现在凡人面前,如今显然不是什么万不得已的时刻,所以他就得藏着,等对面先过来。
“磨磨唧唧,婆婆妈妈。”墨昀抠着墙低声骂道,“胆小如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