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足音从头顶传来,是那些宫女进门了,她们端着水盆,在擦拭屋内的陈设。皇帝寝宫说是不能进,但宫女们若真不进来,此处无人清扫,早就结了大片蛛网。燕苓溪昨晚没休息好,此刻又躺回了床上,女孩子们怕惊扰到陛下,脚步放得极轻,若非墨昀耳朵灵,决计听不出外面有不少人在。
听着听着,却突然出现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地面上奔跑。书怀呼吸微顿,正欲伸手拔剑,又被墨昀按了回去。墨昀听得真切,来人是太后身边的护卫,他们在房中检查一遍,未曾发现问题,于是出了门去,此刻正绕着皇帝寝宫巡逻。
不过寝宫周围,应是没有异状了。黑色的以及花花绿绿的,如今都躺在墨昀脚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墨昀和书怀不方便现身,他们更不方便,他们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全身而退,被太后的人抓走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脚步声渐行渐远,那些侍卫来得早,走得也早,不晓得夜间还会不会再来一趟。他们原本说的就是在夜里过来,结果搞了一出突然袭击,这让墨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未曾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回去之后会向太后如实上报,而太后疑心甚重,从今日起,燕苓溪这里大概就离不了人了。
“衣裳都脏了。”书怀小声嘀咕,“出来一趟搭进去一身衣服,赔本生意做不得。”
“少说两句吧,我的亲哥。脏成怎样也不是你亲自洗,你抱怨什么?”
墨昀话音刚落,下巴就被重重地磕了一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与此同时,书怀伸手去摸他的衣领,口中还念念有词:“脏衣服谁爱穿谁穿,我要换给你,我要穿干净衣裳。”
书怀这样说,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但墨昀起了坏心眼,装作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探手去解他的衣带,仿佛真要在这里与他交换衣装。虽然周围一片黑暗,谁也看不到谁,可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那些人真真切切就在书怀脚边躺着,在陌生人旁边宽衣解带,书怀无法做到。墨昀只感到手下的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脸上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密室里面回荡,小妖王又好笑又委屈:“怎么老打我?”
“就打你怎的。”书怀道,“别乱动,你动一次我打你一次。”
墨昀缩回了爪子,总算安分了,不敢瞎闹。
黑暗中的一切都在无限延伸,时间被延长到无法计算,书怀数不清自己在密室中躲了多久,还以为已经从晌午躲到了黄昏。然而当头顶的通道再度打开,有光亮倾泻而下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估算错误,起码现在仍是白昼,黑夜还远得很。
灰尘果然沾到了书怀身上,他低头看了看衣袖,又看了看身边的墨昀,再仰头眯着眼望向思霖,不禁觉得自己以后出门就应该算一卦,算准了今天不倒霉再往外走。
密室并非完全封闭,借着光线,书怀仔细观察它的内壁,发现墙上打了气孔,顶上亦有孔洞。他记住顶上那个孔所处的方位,再到地面上一看,发现在这个位置上面摆了个大花瓶,把花瓶里塞着的东西掏出来之后,恰好能通过花瓶底部的孔看到密室内的情形。透过小孔能观察到的范围终归有限,书怀毛骨悚然,总觉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藏了其他可怕的东西,待自己走后,它们就跑出来,透过他刚刚往下望的小孔,偷窥他的背影。
人往往死于想象力太过丰富,而书怀作为人当中比较出色的那一部分,想象力尤为出众,他不仅能自如地切换到偷窥者的视角,眼前还浮现出了偷窥者的面容。
严恒睿……
书怀一阵恶寒。差点儿就忘了,这家伙溜了还没找到。宫翡那边给墨昀传信过来,说她和风仪今夜回到冥府,待他们回来以后,必须要找风仪这厮算账。他在冥府躲了这么些日子,冥君供他吃喝供他住宿,没成想他是个白眼狼,暗地里和严恒睿建立了肮脏的交易关系。怪不得他先前一直在冥府里头过夜,只有这两天忽然夜不归宿,肯定是因为算准了日子,预料到严恒睿会在何时脱逃,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逃离事发现场,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此等操作,连书怀都要赞叹一声高手。不知道风仪从前在人界的师门中生活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多次演练过,书怀觉得他是练习过的,否则不该这样熟练。回头等天帝从神木幻境中出来,得多找她问问风仪先前是什么样子,抓住敌人的一些把柄,总是方便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