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雪脸上的伤痕已然痊愈,没留下疤痕,也不剩一丝血迹,但左臂上的伤被灵气撕开,他终于体会到了书怀体会过的痛楚。天神失了武器,有些狼狈,躲闪的动作略显凝滞,墨昀微微皱眉,分神去看书怀,不知此刻应当乘胜追击,还是先放他一马。
说实话,墨昀是不愿意放存雪走的,可存雪要是死在这里,他的父母就要永生永世被困在神木幻境里面,再也无法踏出一步。他看到佟岚是如何保护佟炘,而他同样也想被母亲抱在怀中,虽然他早已不需要保护。
正在他们迟疑的时刻,有另外的人替他们做出了决定。从离开冥府以后就再也没露过面的那位,突然率领几名手下,出现在了云端。书怀眯着眼睛望向他,语气中透露出敌意:“你来了?”
“我来了。”风仪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敌意,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你放人吧。”
“你又不长记性,与他厮混在一处?”书怀质问,“你对得起宫翡,对得起你自己?”
风仪并不答话,右手微微一动,正与长清缠斗的冰龙突然被震碎,灵力争先恐后地逃逸而出,存雪遭到反噬,嘴角溢出鲜血。
“各捅一刀,以表中立。”直到这时候,风仪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下一瞬,他身边的几名人仙出现在存雪身旁,存雪扫了风仪一眼,在他们的护送之下直奔天宫。
还好宫翡不在,不然她非得气疯不可。
“你也是个疯子。”书怀评价道,“事到如今还要捣乱,你和存雪,已没有多少区别。”
“谁说不是呢?”风仪身形淡化,只剩一个虚影,“从某些方面来看,其实我们都是疯子。”
倒是不知那对母子又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当书怀身心俱疲地回到冥府时,迎接他的是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佟炘。小猫崽子收起了爪牙,安安静静地站在桥头,双眼望着正与鬼使交谈的佟岚。佟岚也平静不少,想来是接受了天道的安排,书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俯身去问佟炘:“该说的,都与她说完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佟炘皮笑肉不笑,“拜你所赐,我娘要走了。”
“话不能那样说,这黑锅不能平白无故地就让我背。”书怀说,“天命如此,是天命要带走她,不是我要带走她。”
“那你敢发誓,你没想过要把她带走?”小猫往前迈了两步,好似还想过去再抱抱母亲,可佟岚最后看了他一眼,仍是在鬼使的监视之下,喝光了那碗汤。目送着她步入桥那头的黑暗,佟炘满心勇气全化作了悲凉,他感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然而到底哪里有错,他自己却说不上来。
也许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的,后来假扮作她的儿子,与她一起生活,更是错的,而最不可饶恕的错误,当数与那仙君做的交易。用旁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佟岚无法接受,尽管书怀并没有因此身死,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未曾丢失。
“想不到她还会关心我,虽然是对于陌生人的关心。”书怀心情大好,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人界遇到转生后的她,感觉有些奇妙。”
佟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上去他和佟岚似乎是老相识,可他们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却显露不出端倪。
“说起来,你送走她之后,是想在人界继续生活,东南西北地看一看,还是想回妖族大山?”正当佟炘好奇的时候,书怀突然问起了他以后的动向。小猫垂下眼帘,有点丧气。他在人间滞留,全是因为佟岚尚在人世,如今佟岚离去,他失了唯一的寄托,自然觉得人界无趣。一旦没有了那个重要的人,再看山看水,也看不出半分美好,既然如此,倒不如回到山中潜心修炼,等待下一次的相遇。
一个孩子要长大,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于妖族而言,那些年月是弹指一挥间,但对凡人来讲,这短暂的时光,几乎占了他们生命历程的一半。没什么好怕的,说不定几十年就像一眨眼。佟炘安慰着自己,伸手捏了捏鼻尖。
“啊,你要是不想回妖族,留在冥府做我弟弟也是可以的。”书怀抱住佟炘的腰,和拔萝卜似的将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佟炘大怒:“放我下来!谁要做你弟弟!我娘只能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