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实话实说,他与天帝是同一类。”文砚之少见地没有贬损书怀,他神色严肃,似乎是用心在剖析这位好友,“常有人评价说,在所有生灵的心中都包含善恶两面,不过单纯以此来做区分有些不太确切,也并不全面,属下更愿意用爱人和爱己来称呼那些行为。”
冥君听得入迷,便换了个坐姿,听他继续往下讲。
很少有谁愿意思考或讨论这些事情,对凡人而言,时间太过宝贵,他们必须要为生计而奔波,无暇思考其他;对天界众神而言,此类问题也是无聊,谁也不愿去多加考虑,不论是人仙还是天生神,都更乐意潜心修炼,或者四处游玩;也就只有冥府中这几位,对这种话题充满着热情,时不时拎出来说上几句。
鬼使侃侃而谈,向冥君解释了一番爱人和爱己的含义,他口中的“爱人”,是指广义上的“为人着想”,至于“爱己”,则包含了两大方面,即合理的谋求私利,与不合理的极端自私。
关于合理与不合理的区别,文砚之没有多做赘述,他把“爱人爱己”解释清楚以后,就直接切入正题:“爱人之心,善者常有;爱己之心,生灵皆有,但能在爱人和爱己之间找到平衡,却难如登天。心中有偏向性,又绝不因此影响大局的,属下只见过慕华天帝一位,她虽与前任妖王相恋并生下一子,但从不动用自己的实权,为夫君和儿子谋求不该拥有的利益。书怀与天帝相似,虽然还未到达完全不影响大局的程度,不过只要多加磨砺,总会有那么一天。”
说到这里,鬼使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这好端端的,冥君为何要让他评价书怀?
“砚之这一番话,实在是说到了本君心坎里去。”严青冉吹了吹杯中的茶,小口小口地品着,不过多时,他便放下茶杯,将真相告知了下属:“他动心了。”
鬼使:“……”
此事确实在他意料之内,但如今亲耳听见,还是有一种不现实感。他忽然懂了冥君为何要先与他大谈爱人爱己,若是他先被这个消息砸晕,哪来的心思讲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在讨论深奥话题的时候突然告诉我某人和某人谈起了恋爱,的确会瞬间熄灭我的学术热情。
让鬼使同志与我感受一样的难过。
第35章 雪衣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超凡的创造力与脆弱的生命同时在他们身上呈现,他们改变自己身边的环境,同时也受环境所制。在战火纷飞狼烟四起的年代里,人命如草芥,身世如浮萍,但也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弱小的凡人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智慧。纷乱的时代要求人们具有活跃的思维,唯有如此,才能求得安身立命之机,乱世出英雄,大抵是在说这种情况。
八百年前书怀所生活的人间,也正是一个乱世,因此墨晖常常调侃他,说他是乱世之间生长的英雄。妖王每次这么说,书怀也只是笑笑,便将话题引开,他若有这么好,那他的妹妹,又该被如何评价?
雪衣还活着的时候,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和所有初入人间的孩子一样,对整个世界都怀抱着善意。乱世之中的善心,是最为珍贵的存在,虽然看似不太重要,但自古以来人们都期盼它,可说来讽刺,最后将雪衣推下万丈深渊的,也正是这宝贵的善良。
当年那个王朝乱在何处、烂在何处,身为丞相的严青冉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它的乱,不是外患而是内忧,它的烂,不在江湖而在朝堂。
做人最怕自私,做官最怕巨贪。平民自私自利,或许影响轻微,可官员若是都要以权谋私,那么整个国家就会被他们带上穷途末路。
外戚干政,祸乱朝纲,动摇了帝国的根基,同时也威胁了平民的权利。底层民众看似不起眼,实则重要非常,尽管拥有特权的始终是贵族阶级,但是掌权者必定不能完全无视平民的诉求,若是没有民众作为他们的统治基础,他们有何高贵可言?
假若利欲熏心,目光就放不长远,做出的事也就显得可笑。欺压百姓无异于自取灭亡,但向来有人看不穿这个道理。今朝的水流能托起木舟,明日就能将其淹没,而从风平浪静转化为波涛汹涌,务必要有一个过程。
在流水仍然安安稳稳地载着木舟的时候,舟中人闲极无聊,开始翻搅水波,以看它动荡不安为乐。
乱世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