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生颐回来确实让琴茶失望了不少。琴茶暗想,估计生颐对自己也有够失望的,在这年岁里,谁变谁没变,哪说的准呢。
琴茶有时候真的不想再理会生颐了,两个人一刀两断,就此别过。可每每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又会想到当年,想到当年生颐把自己搂在怀里,冲进洪家,对他们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谁也不许动他!”
琴茶又说:“这生颐,每次一到吴家都回来很晚。让我这么苦苦守着他。和吴小姐有什么话可聊呢?连婚事都聊好了吧?”
“这...师兄,你也是早晚要成家的。”守安说完就有点后悔。琴茶对生颐的心意,守安打小就明白。但他活的比琴茶清醒,他明白这感情不可能。他们终究都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然后衰老,然后死亡。若是这感情可能的话,守安也不甘愿只做琴茶师弟。
守安嘴笨脑子笨,知道师兄不高兴却还要说,他想让琴茶明白明白,这事实和戏还是得分得清。
果然,琴茶动了气,叮叮当当一阵响,守安便知道,琴茶又摔了什么。
他敲了敲门:“师兄,我进去了。你摔了什么?我来打扫了。”
他习惯了,他对琴茶的喜欢也就是如此。默不作声地帮琴茶打理好一切,琴茶心情好的时候他也跟着快乐,琴茶心情不好,有时候对他把话说重了,他也不恼。
第28章 第 28 章
琴茶的日子遭了殃。
前天他的猫咪被人硬生生打断了腿,大前天他的窗户让人用石头砸了窟窿,昨天桂川的门上让人泼了泔水。
守安忙前忙后收拾着烂摊子,往往是他刚收拾完前院儿,后院儿就传来动静,——不是有人砸了窗户,就是有人在墙上写了不好听的话。守安顾不过来,又得尽力瞒着琴茶,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他在桂川门口,骂了一串儿极脏极粗的话来,可是,骂完,一切照旧,琴茶的窗户还是时不时被砸破,院子里的花还是动不动就被浇了开水。
琴茶躲在屋里,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听到外面“哐当”一声,他立马惊慌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攥着床单的手关节发白,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止不住冒虚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桂川又是哪里被毁坏了——他其实该习惯了,这几天时不时——在他深夜入睡时,在他清晨练功时,在他黄昏饮酒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接着就是守安冲出去的声音。琴茶心烦意乱,满心抑郁无可发泄,便朝守安发脾气:“守安!你出去看看!又是怎么回事?我歇一歇你怎么连院子都看不住?我白带你十几年!”
这哪里怪得了守安?前门刚被踹断了门栓,后门又传来往里扔东西的声音,守安还没反应过来,琴茶的猫又尖锐地叫了起来,紧接着,他养的鸟又扑棱起了翅膀....
“守安!守安!”琴茶又在呵斥,守安没了办法,他把手抬起来,最后那一巴掌还是结结实实打到了自己脸上。
守安的掌心脸颊一起热了起来,他恨,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说好了守护住桂川呢?现在只能眼看着桂川被糟蹋的面目全非,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霸王,如今连一间院子守不住!
他想冲到这些人家里,杀得一干二净,可是琴茶不允许,“唱戏的,又不是土匪。”行吧,守安他有再大的脾气和能耐,都要听着琴茶的。
可现在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琴茶不唱戏了,他早就不让一郎来了,生颐也忙的顾不上他。每次搭好了台子,台下除了白听戏不给钱的鬼子,就是附近来“打倒汉奸”的百姓故意砸场子。唱到一半便有人往台上砸东西,不等琴茶开口唱,底下便有人骂了起来“打倒汉奸琴茶!”,两三次了,他也懒得再唱,何必去受那份气?想唱了就哼哼两句,不过瘾了就点根烟,让浓重的烟雾冲击了嗓子,哑到发不出声音了,痛到一说话就割裂般的疼了才罢休。
他又想唱戏了,阳春三月花似锦,我见花伤情心悲惨。久居□□不知春,骤见春色更辛酸。一阵飞鸟头上转,鸟儿啊,你能否为我把信传?
他点了根烟,才吸了一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手耷拉到床下,青青的,细细的血管在他手臂上安静的蛰伏着。他有点想喝水,起身去抓,一失手,杯子摔下来,粉碎。
怎么?桂川外面让人砸了,里面自己也要砸了?桂川真的要毁在自己手里了?自己还想一代代传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