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户被捕下狱的....”
“是我,也是我,那户老人,他们儿子去参军....”
太多太多,北平城的烧杀抢掠,竟然都与这个北平人有关。
广场上没有头颅的尸体,被烧成灰烬的店铺,下狱受刑的老人,活埋在后山坡上的年轻脸庞....
幕后黑手居然是和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土地的人!
“我他妈杀了你!”琴茶的眼睛变得通红。他把枪抵上了二少爷的额头,正要开枪时,他却恍惚了。
外面儿都说二少爷长得不如三少爷,可琴茶看上去,两张脸是那么像,浓眉,古铜色的皮肤,眼睛很亮,眼神那么锐利,脸庞那么有棱角。只是二少爷的眼眶不自然地下限着,两腮都消瘦——他抽大烟。
琴茶又想到了生颐,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枪了,怎么总觉得这枪是要打在生颐身上了?
他不是生颐!他是生才!是汉奸!杀了他!杀了他!
琴茶对自己说。
可是他又要开枪,不知怎的,想到了洪老爷。
那个胡子都花白的老人,那么慈祥,笑起来眼睛和皱纹融在一起....
如果生才死了,他会难过的吧。
可是,可是他之前给自己说过,自己宁可没有这个儿子....
话是这么讲,可是毕竟血浓于水,就像自己现在对离开了二十年的爹娘没有印象,可不是也常常想念他们,梦到他们吗?
看到这张脸,琴茶就心软,想到他做的那些事,琴茶的心又硬起来。
他的枪也因为犹豫不定而抖得厉害。
这一枪下去,生颐便没了兄弟,洪老人便没了儿子!这...
不,不行。
琴茶咬咬牙,狠狠往他背后踹了一脚:“滚。”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二少爷勉强爬起来,走到门口,琴茶又说:“往后好好做人吧,别辜负了。”
辜负?二少爷心里冷笑了下,打小有谁对他抱有过期望吗?
屋子里静了,门外却传来嘈杂声,琴茶正要走,门却被人一把撞开,琴茶大惊,看到来者又大喜:“生颐?你怎么来了?”生颐黑着脸,把琴茶拉到怀里,快步往外走:“你做什么?!”琴茶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欢快:“我抓汉奸啊!真正的汉奸”“搞什么?”生颐埋怨了句,:“多危险,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琴茶跟着生颐跑下楼:“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守安说的,你莫名其妙从屋子里冲出来,拿着枪就跑了,他跟着看到你上了云龙阁的楼,就知你绝对要出事,赶紧来叫我,果然!”琴茶笑了:“我枪法准着呢!”“知道你枪法准。”
“生颐”
“怎么?”
“我是汉奸吗?”
生颐一时间答不上来,心里难受得像要呕出血来。
“瞎说什么,什么汉奸。”
“生颐,我这次亲手杀了鬼子,我该不是汉奸了吧。”
“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北平最棒的旦角儿,赫赫有名的桂川班主。你不是汉奸...”生颐说到最后,语气哽咽起来。
琴茶低头嗯了一声,眼圈儿有点泛红。
他就这样把琴茶搂在怀里,跑出了很远,一直跑到南坊街了,琴茶低声道:“到了,你该放开我了。”“不放。”生颐说。“别耍脾气,我们俩不一样。你是英雄,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生颐只是说。
他不顾旁人的眼光,把琴茶搂着一路走到了桂川,琴茶道:“你看像不像?”
“像什么?”
“像不像小时候?你就这么搂着我进的洪家,你还说了,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都忘了。”
.....
那天晚上,琴茶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没听到院里有什么动静,他喊到:“守安?守安?有什么岔子没有?”守安的声音在外面传来:“没有,没有。”
琴茶奇怪了,是因为自己杀了日本人让他们知道了?可是自己也没给他们说啊?难道是生颐说了?不不不,生颐做事一向低调。守安?更不可能了,他要是知道今晚不会有事,就不会在门口守着了。
他想不明白,就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那一夜,他睡的格外安稳。
他不知道的是,傍晚一郎来过了,带了一套有整整五十小件的点翠头面,放在了桂川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