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地摇了摇头,:“一郎君....”
“怎么?”
“没事....”
一郎搭过琴茶的胳膊,慢慢地把他扶起来,他吩咐了手下几句,便和琴茶回了屋里。
琴茶还是有点没有缓过劲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杀人,还是自己的同胞,还是....洪生颐的亲哥哥....
生颐知道了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他突然想。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什么生不生气,洪生颐已经讨厌透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第一次发脾气?从他们第一次闹别扭?他也不知道,反正自己是被丢弃了。洪生颐,说好了记得我的好,别总记得我们吵架,你怎么....
算了,都过去了。
“兔儿,”一郎端了午饭过来:“还不舒服吗?先吃点东西吧。”
这次琴茶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很主动的端了那碗鱼片汤,很快地一饮而尽。一郎对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喜出望外,琴茶放下碗,更是讨好地挽过一郎的手,顺从地依偎在一郎的怀里。
他学会了讨好,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他本以为生颐能包容他的一切,现在呢?吃一堑长一智,他懂得怎么讨一郎的欢心,一郎是他的全部,一郎怒他便怒,一郎欢喜他也跟着欢喜。一郎是他戏中的守安,又是他现实里的生颐,他现在愿意为一郎而活。因为他心里明白,除了一郎,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再爱他了...
如果一郎再丢弃了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这是北平的大热闹,报纸的大新闻,两大汉奸——洪家二少爷和琴茶为讨好日本人而自相残杀,最终琴茶击毙了二少爷。
北平人无不为此事欢呼雀跃,中国一连吃了几次败仗,整个城里都笼罩着一股低沉压抑的气氛。这好歹算是一个好消息,汉奸的死算是结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疙瘩。
消息传到洪家,洪老爷一时血压升高,背过气去,再也没有醒来。虽然他无数次仇恨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儿子,可是知道了儿子死亡的消息,他还是痛之入骨。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洪家的子孙!洪家一夜之间两桩白事,曾经的富室豪家忽然就垮了,罪魁祸首居然是琴茶。
偌大的洪家,一瞬间就静了下来,昔日的繁华喧闹已不复存在,曾要延绵万代的洪家,此时只剩了洪生颐一个人。
“老爷...”仆人很有眼色的改了口:“棺材都准备好了,在门口,您看什么时候....”
洪生颐苦笑了一下:“别叫什么老爷了,洪家只剩我一个人了,哪里还有老爷少爷的分别。”
洪家的屋里,老夫人的遗照旁边多了两张,一张是洪老爷,一张是二少爷,
吴天娇跪在地下,一言不发的烧着纸,灰色的纸屑在屋里纷纷扬扬,落在她精致的头上的白布上。
生颐站在门口,许久,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下,朝遗照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哥!”
那是他的亲哥哥。
他有十来年没叫过他一声哥了。
他小时候总牵着他的手,教他说话,带他走路,年龄最小的生颐总是挥着小手试图抓住哥哥,口齿不清地叫“哥....哥哥....哥哥....”
年幼不懂事,可是爹娘总是教导他们“你们是兄弟,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他不明白什么叫兄弟,他知道他们有着极其相似的面孔,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洪家少爷”,他们共同承担着光宗耀祖,传宗接代的家族使命。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淘气被爹责备,一起朝娘撒娇....他们是至亲的兄弟。
二十多年他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哥哥,哥哥带他从男孩变成了少年,他自顾自的埋头在成长的道路上跑得太快太远,把哥哥丢在了身后...直到哥哥死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没有朋友,没有关心他的亲人,没有爱人,原来在自己独自成长的这二十年来,哥哥一直都很孤独....
他知道自己在犯错,而没有人前去拉他一把。
两架厚重的棺材被抬了出去,送殡的队伍很短,生颐和吴天娇在最前面,后面只有三三两两的仆人跟着,满天的纸钱,北平城像是又下起了雪。
“爹生前最喜欢热闹了....”生颐喃喃说:“他总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不管是过节还是过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