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麟左等右等,盼来盼去,就没见那道士有放他出来的打算,只觉得憋得慌,在袖中不断问道士什么时候可以出来,那道士却叫他闭嘴,到后来竟不再理他了。
小蛇憋气,顿时亮起了尖牙,朝着这道士手指恶狠狠地咬下去,以泄心头之恨。谁知他脑袋还没收回来,那道士手一翻,便将他脑袋牢牢地捏住了,五指如铁,将他捏在掌中,动弹不得。
小蛇傻眼了。
“不老实。”那道士道,宽大的袖袍将袖内的一切都遮的严严实实,不露半点痕迹。
紫麟想吐血,他是蛇啊!最喜欢绕圈圈蜷着的蛇!从没见过哪一条蛇能这么直挺挺地杵着,除非那是一条死蛇。如今被拗成这个违背他生性的模样,便真是生不如死,含着老泪,拼了命地拍打着尾巴尖。
“还闹么?”
“唔唔唔——”
手指松开,小蛇忙不迭地缩成一团,“呲溜”一声窜到袖子深处。
没了这蛇的闹腾,顿时清净许多。如此又行了半日,直到日落西山,夜幕将至,苍鹤琴入了城。
瓜洲,这座临江小城,是南北水路的交汇地,向来商旅云集。夜幕未深,街上仍是人来人往,街两旁商户林立,做着生意的酒楼客栈内喧嚣腾腾。
云来客栈的旗子在夜风中飒飒作响,门楣上两盏灯笼散发着淡淡的暖光。大厅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云来客栈的老板正乐得牙不见眼,他的这间小客栈,临着瓜洲渡,凭着地理位置的优势,生意一向很好。这几天更是客满,只因为借了城北荆棘山上的问仙教的光。
当世修仙成风,道家玄门林立。这问仙教原本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八百年也没见出过一个像样的能够说的上话的修士,却打着“救世济人,入道问仙”的旗号,受着当地百姓微薄的供奉。年前,这小城里不知怎么的蔓延起瘟疫来,死了许多人。那问仙教得知后,开坛做法,竟将那些大夫也束手无策的垂死病人悉数治好了,因此这救世济人的名声也传扬了出去。此后若是哪家有疑难杂症,或已药石罔救的病人,送与荆棘山上,不出几日,必能痊愈。后来传得越发的神乎其神,说那教主修得一身仙术,能活死人肉白骨,那断了腿的得他秘术,竟能长出一条好腿来。这名声越传越远,以至于其他的地方的人也循着传闻前来求医,所以瓜洲城里这些日子来,一日比一日热闹。
这不,云来客栈里,聚集着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这人声鼎沸的,大多是在谈论这一桩奇闻。
正当这时,云来客栈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白衣黑发的道士。
玄门子弟,道门弟子,多有在江湖行走,遇到这样的修士并不稀奇,更何况荆棘山上还有一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教主。云来客栈里住过不知几许下山修行的道士,那店小二是迎接惯了了,此时却不知怎么,脚被冻住了一般,一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那道士入了堂内,众人只觉得冰霜雪色逼人而来,一时屋内热火朝天的喧嚣声也被逼退了几分,声音骤然变小。
这道士一双冷眼扫向店小二,那小二便如被雪水灌顶,打了个激灵,忙结结巴巴道:“道长……住、住店还是……打尖……”
“一间房。”
店小二连忙殷勤地将他带上楼去。
待那道士身影消失在楼道的转弯处,大堂内压着的喧嚣声重才重又沸腾起来,众人只觉心下一松,不少人又议论起方才见到的那道士。
斗升小民离这些求仙问道的事太远,却并不妨碍他们感受到方才那人与一般的道门中人的不同,恐怕又是哪一个仙府的高人。
那店小二将这道士带到了一间上房,殷勤地拂桌洒扫,仿佛为不能提供更为干净整洁的住所而感到分外惭愧。
“不必。”那道士用了两个字,便将店小二请出了门去。
这道士将门拂上,走到床边,宽大的袖子一抖,一条细如手指的小黑蛇便落到了床面上,没精打采地盘曲着。
这一人一蛇自然便是苍鹤琴和紫麟了。
苍鹤琴等了会儿,不见这蛇化成人形,心道:还不能化形么?正要俯身去查看,那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原来是那店小二去而复返,为他打了盆热水来。
“道长,您这一身……哈哈,想必是一路奔波辛苦了……请好生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