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然没有真正回答他,但他从对方的动作中寻找到了答案。如果这架纸飞机叠毁了,绝不会再有重新叠一次的机会,因为,就算再来一次,纸已经破了,折痕已经有了,重新制作出的东西,不可能有多出色。
泥人和纸飞机,同样都是手工制作,但一个可以重造,另一个不可以。
人可不可以重造?
什么样的人会被重造,被重造之后,他又会成为什么模样?
于秋凉拍了拍脑袋。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出格,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范畴。他最好还是踏踏实实地考他的试,上他的学,不要去想那么多。
“嘟嘟嘟——嘟嘟嘟——”怪声从窗外传来,于秋凉知道,这是顾嘉的手机铃。学姐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一上晚自习就往他们班跑,整晚上盯着他,不让他玩手机。
看一眼手机,拔一根头发。于秋凉摸了摸后脑勺,感觉出自己的毛发稀疏。
第66章 冤有头
最近于秋凉总能看到马桶里漫上红色的液体,他以为是余夏生又事多,往水箱里放什么新型的清洁剂,但是仔细一想,却发觉那种清洁剂是蓝色的。红色的清洁剂前所未见,大约这液体压根就不是清洁剂一类的东西。于秋凉觉得怪异,直觉这是血水,然而又没有血腥味,他更不可能趴在马桶上闻,那太恶心了。
这红色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没有固定的规律,毕竟它不是有科学依据可循的间歇泉。鬼魂是不讲科学的,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于秋凉坐在小板凳上刷鞋,刷一会儿鞋就往马桶那边看一眼,虽说他扣着马桶盖子,可他老是觉得马桶盖下一秒就会被掀开。
然后,从马桶里冒出一颗人头,幽幽地注视着他;那颗头上的黑发湿漉漉的,吸饱了血水和污水;它咧开嘴,满口全是野兽似的尖牙……于秋凉打了个寒颤,被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吓了个半死。果然他小时候就不该偷偷摸摸地去看恐怖故事,这下好了,只要一闭上眼,那颗仅仅存活在他想象里的人头就在他眼前不停游荡,挥之不去。
仿佛故意吓唬他似的,当他刷好鞋,要经过马桶把刷子放回去的时候,马桶盖子突然向上弹动了一下。于秋凉脚步一顿,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刷子,摆出一副古罗马角斗士的姿态,准备和即将冲出马桶的怪物决一死战。他紧张兮兮的,可马桶盖只是弹动了一下,往后便再无声息,倒好像刚刚的那一动弹,是于秋凉的错觉。
错觉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于秋凉当机立断,把刷子随手一扔,奔出洗手间去找余夏生救命。他还没过十八岁生日,这一年的春节还没到来,压岁钱还没到手,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被不知名的鬼怪缠住?冤有头债有主,扪心自问,他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鬼怪们想要报复,也不应当来报复他。
“闹鬼啦闹鬼啦!”于秋凉冲进厨房,大声嚷嚷。余夏生正在炸鸡米花,香气四溢,油锅里吱吱作响,抽油烟机也努力工作着,周围太吵了,他没听清于秋凉讲话。
“怎么了?”余夏生问,双眼仍然没有离开油锅,以及锅里翻滚着的鸡米花。
在食物面前,于秋凉可耻地败下阵来。他眼馋那些鸡米花。他不说话了,直到余夏生关掉抽油烟机,他才如梦初醒般想起原本的计划。
于是他一把抢走余夏生手里的盘子,叫道:“厕所闹鬼啦!”
“是吗?闹的什么鬼?”余夏生从竹筐里抽出两双筷子,叫于秋凉搁到餐桌上。他连围裙都没解,就直接进了卫生间。于秋凉跟在他后面,与他一道过去,扒在门框上朝里面张望。这才离开没多久,马桶盖子就被掀开了,血水咕嘟咕嘟地从里头往外冒,在地上晕染出瑰丽又可怕的图案。于秋凉不由庆幸自己将鞋摆到了高处,否则这一汪血水就要把他刚刷好的鞋弄脏。
但是,不管怎样,他等会儿肯定还要拖地。
好烦啊。
“快快快,把它逮出来!”于秋凉不住跳脚,“地上都脏了!”
根本不用催促,余夏生就已有了动作。他踩着为数不多的几块干净瓷砖,穿越千难万险,抵达了目的地。他一手抓住马桶盖,一手提起一旁的马桶搋子,向下狠狠一按,但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血水倏地退回了马桶里,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于秋凉看不到的地方迅速下潜,飞快地消失了。这就是恶作剧的主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