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过一段时间,真的要高考了,老师们又会想方设法给学生们减轻压力,告诉他们不要紧张。但是,学生们不可能不紧张,高考的意义重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临考还不紧张的有两种,其一是稳如狗的学霸,其二是稳如狗的学渣——前者成绩稳定在前列,后者成绩稳定在倒数,无论努力与否拼搏与否,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两类学生都不紧张。
宋词然算是前者,而于秋凉……他和这两种人都不同,他的成绩不稳定,心态却很平和,他把高考当成玩耍,因为在他心里,高考没有多大用处。
从前他没想过要上大学,现在他更不想去上学。他这辈子就乐意呆在家里藏在屋里摸鱼,摸鱼摸够了就喂猫,玩猫玩够了,就睡觉。神仙般的日子,悠闲的生活,是于秋凉梦寐以求的,但他老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可能,大概,或许,应该,他还是要去上大学。
……只好尽量选一个离家近的学校了,他不想住宿,集体生活会让他烦躁。
最近于秋凉的爸妈不停地打听他以后想考哪个学校,于秋凉摩挲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上大学这种事,是想上就能上的吗?毫不客气地说,他感觉自己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就算考上了,没准儿校方看到他的数学成绩,还不会要。
大学招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的于秋凉尚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他想,反正以后都要明白的嘛,现在着急也不管用,如果考不进去,知道流程有什么用?
他倒是想得很开,衬托得他家人的担心略显多余。
出乎意料的是,余夏生没有过问他关于将来的打算。于秋凉想了想,认为余夏生这是觉得他人的选择与己无关。说到这里,于秋凉又开始怀疑老鬼会在高考结束以后悄悄离开。余夏生最初接近他,就是打着替路怀明监督他学习的旗号,待到高考结束,又能用什么理由呆在他身边不走?
他要是真走了……
他要是真走了,于秋凉的生活就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他离开高中,遇不上顾嘉,路怀明和杜小园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余夏生也不见了,他从此以后就是个普通人,风风雨雨不沾身。
可当真能变得普通吗?
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更改,只要时光未曾倒流,于秋凉就还是个死人。他是一缕游荡在阳间的孤魂,少有同类,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死后遇见的同类,甚至比生前还要多一点。
余夏生已经把他同化了,如果这老鬼还想跑,扔下他不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王八蛋。
渣男。
于秋凉重重地哼了一声,引来宋词然侧目。从早读开始,宋词然就觉得同桌不大对劲,他心里好似憋了一团火,但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宋词然精神振奋,他很好奇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能令于秋凉大动肝火。
刚要开口去问,却又忽然发现于秋凉脸上怒容尽褪,换了一张笑面。宋词然大惊失色,以为同桌精神分裂,顿时不敢再问,埋头做数学题去了。
考试时间是两节课,中间有个小课间,于秋凉没有动,趴在桌上睡觉。昨天夜里他没休息好,前半夜是因为噩梦,后半夜是因为余夏生。他累得很了,把脸埋在手臂里,直到短暂的课间结束,第二节 课响铃。
“啊……”被宋词然摇醒的于秋凉还心不甘情不愿的,横竖他不会写数学卷子,还不如睡过去,反正数学老师也不管。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朝讲台上瞟了一眼,见数学老师真的没在注意自己,干脆倒头睡下,拿外套把上半张脸盖得死死的,仅留下俩鼻孔眼儿和一张嘴用来喘气。
过了一会儿,似是想起喘气不必要,就把整张脸整颗脑袋都给包住了。
宋词然偷眼看他,感觉他像木乃伊,安眠在学校这座金字塔里,而自己则是法老王坟墓中的随葬品,伴随着他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似乎被这肉麻的想象惊艳到了,宋词然执笔长叹,几乎落泪。
或许他天生应该做一名诗人,专写抒情诗,而不是坐在此处,研究干巴巴的枯燥的数学。
倘若于秋凉听到宋词然内心独白,该要恶心得想吐。
这天中午,于秋凉回了家,发现余夏生不在。兴许是工作忙,兴许是出去买食物,兴许是到小区的另一个门口拿外卖……于秋凉想着想着,就趴在床上睡着了。再过些时候,余夏生回了家,敲门没人应,费劲地掏出钥匙进屋,走进卧室一看,但见一个孩子趴在床上,只向来人展示出自己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