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说要走,都是气你的,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他哽咽道。
赵庭阶苍白的脸上现出焦虑,他欲甩开李仲兰的手,却毫无力气,只能喘息道:“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要!”李仲兰大哭,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赵庭阶任性了,他俯下身,炽热地吻着庭阶的唇,原以为还有长久的温存时刻,未曾想是如此短暂啊!
庭阶却紧紧咬着牙,不想让仲兰得逞,可就在下一刻,他的嘴张开了,同时喉咙里迸发出一连串痛苦的悲鸣。
李仲兰吃了一惊,抬起泪目,发现赵光义已经折回,正冷酷地拔出赵庭阶胸口的长剑。
霎那间,李仲兰觉得那柄血淋淋的剑在剐着自己的胸口,他发出尖厉的嘶叫,面目狰狞地扑向赵光义,怒喝道:“我杀了你!”
赵光义却飞起一脚,径直踢向他破裂的伤口,将他重重踹到地上。
李仲兰呼喊着赵庭阶,又欲向对方爬去,他的腹部满是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庭阶的,可他的手脚被已经苏醒的侍卫摁住,再难动弹。
其他人也清醒过来,赵廷美和赵德芳发现赵庭阶瘫倒在地,震惊不已,奔过去查看对方的伤势,赵光义跌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悲痛欲绝的李仲兰,示意道:“断了他的手脚筋!”
侍卫立刻拿来匕首,扎入李仲兰纤细白嫩的手腕。
李仲兰呆呆地凝视着赵庭阶,他的心空了,对任何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只有突如其来的痛苦能瞬间引动他的神经,让他的表情发生急剧的扭转。
当青筋混着破裂的皮肉,被毫不留情地挑起、割断时,整个营帐内响彻凄惨的哀嚎声,可即便李仲兰身陷巨大的痛苦中,他也仍旧看着了无生机的赵庭阶。
那是他的男人,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
赵光义瞪着李仲兰凄楚的面容,心中五味陈杂,凤目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
都是因为这张脸!他要划烂这张脸,好让李仲兰再也无法魅惑他!
赵光义突然喝道:“拿匕首来!”
潘美踉踉跄跄递上凶器,赵光义手持匕首缓步走到李仲兰身边,后者虽手脚筋尽断,却仍想爬向赵庭阶。
“让他抬头!”赵光义命令道。
李仲兰的头发冷不丁被揪起,整张脸被迫高高仰起,面向赵光义,赵光义扬起匕首,尖锐的刀刃即将划过那张倾世容颜,可李仲兰仍竭力看着紧闭双目的赵庭阶,双唇翕动着,玉面滑过清澈的泪珠,紧蹙的眉间尽是哀思。
赵光义深深吸了口气,将匕首掷于地下,起身踱了几步,闭着眼睛喝道:“把人拖出去,执行火刑!”
潘美眼珠一转,附着赵光义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帝微微摇头,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惫:“罢了,侧榻岂容异己酣睡。”
李仲兰被架出营帐,不久之后,他被捆在一根高高的柱子上,脚下布满柴堆,行刑官手执火把,等待皇帝发号施令。
一瞬间,李仲兰想起十三岁那年的冬天,那一树清瘦的红梅下,赵庭阶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高大傲然,不可接近,他装作不经意地与对方眼神触碰了一下,心房顿时乱跳一气,可对方却冷淡地收回视线,未曾对他留意。
那一天,月影浮动,冷香入席,在熙熙攘攘的宾客中,他那卑微的目光始终被庭阶所占据,当时他在想,如果他们之间能发生点什么可好?
怎也没料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相识没多久,庭阶就赴山南西道任职,他当时失魂落魄,不仅仅因为少了一个靠山,而是觉得灵魂失去了依靠,庭阶永远那么自信,是他所羡慕的。
两个月后,庭阶居然奇迹般返京,并在他那里逗留了好几日,让他喜不自胜,此后的两年间,他便如一个身居闺阁的怨妇般,数着日子盼夫归。
那两年,他哪里想过自己的危险,他只想跟庭阶在一起,每次见到对方就满腔欢乐,他没有成长,没有为未来规划,沦为了快乐的奴隶。
当庭阶突然消失后,他觉得天都塌了,自己什么都不会,既脆弱又可怜,还整日哀哀怨怨地流眼泪,那几年,他恨过庭阶,可如今想来,却也觉未尝不是好事,他的极速成长期也是在那几年啊!
那一年,京都满树黄花堆积,腊梅香动绕春城,他们再次重逢,他带着恨去见庭阶,却发现怨恨竟不敌相见时欢乐的万分之一,他至今犹记得庭阶对他的凝视,那冷峻斜飞的眉眼中射来的寒气十足却担忧的目光,让他如身陷巨大的迷城,霎那间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