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颤巍巍地抓住二哥的手,和嫂子的手叠在一起,喘息道:“你们好好……在一起……我很开心……”
他眸中的光辉褪去了,乌溜溜的眼睛逐渐合成一条缝,手也耷拉下来,安静地倒在哥哥的怀中,永远睡去了。
李仲兰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哀戚的呜咽声,他遥想起初遇赵德芳时的情景,那时对方还是血气方刚的阳光少年,鲁莽又冲动,周身洋溢着无穷的活力,如一只灵动的野鹿。
可如今却这般静寂,颓丧,无奈,了无生机。
每一条黯然离去的年轻生命都在嘲笑他们的无能,嘲笑他们对命运的无法掌控,这对李仲兰的打击是巨大的,对赵庭阶尤甚。
赵庭阶将弟弟紧紧搂在怀里,含着眼泪长长叹了口气。
世人只知王侯富贵,却不知皇室几多血泪。
入夜,二人将赵德芳的遗体护送出城,葬在赵庭阶的衣冠冢旁,庭阶看着自己的墓,心有戚戚焉:“等我日后死了,就葬在这里吧,落叶总要归根的。”
李仲兰气极,抱住赵庭阶,嚷道:“我不许!不许你死!”
赵庭阶淡然一笑:“人总是要死的。”
“师父把他半根仙骨都给你了,你会活很长时间。”李仲兰着急地说,今日赵德芳遇害之事让他心有余悸,他担心庭阶一语成谶。
“可你没有仙骨,活不了那么久,我留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赵庭阶轻轻抚着李仲兰的腰,慨叹道。
李仲兰想了想,抬头看着赵庭阶,坚定地说:“我再去求师父,求他让我活得久一点。”
他的脸上爬满了清澈的泪珠,在皎洁的月光下尤为动人,赵庭阶擦拭着小狐狸的泪滴,心中忽然轻松起来,宽慰道:“你师父说我们是仙界轮回之人,死后可重返仙界,死亡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一起。”
李仲兰乖巧地点点头,将脑袋重新埋进庭阶怀里。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追求着很多很多东西,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他们所寻之物那么简单,并且一直被他们坚定地履行着,这足以让人欣慰与感激。
一个月后,李仲兰提着祭品去给赵德芳扫墓,远远看到有人站于坟前,极像赵光义。
李仲兰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欲跑,却听身后人喊道:“仲兰,先别走。”
这声音是赵光义无疑,可充满着疲惫,再无珠圆玉润的质感。
李仲兰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可能是方才他发现赵德芳的坟墓被翻新了,墓碑也换成了高大的汉白玉碑,而赵光义并不像要毁墓的模样,所以放松了戒备。
赵光义匆匆走过来,当他即将来到李仲兰面前时,对方后退几步,喝道:“别再靠近了!”
赵光义居然听从了,没再往前迈步,还讪笑道:“朕只带了几个侍卫,他们在远处,你不必担心。”
听他这么说,李仲兰更是放心,继而又惋惜庭阶今日没来,否则定要取了皇帝首级。
赵光义看起来沧桑了一些,面上皮肤松垮得很,看起来皇帝当得很辛苦,只是那修长凤目依旧精光四射,让其显得既阴鹜又凶狠,难以靠近。
“你想做什么?”李仲兰不客气地质问道。
赵光义端详着对方的玉容,眼神温柔了些,甚至还笑道:“朕只想和你说说话。”
岂知仍遭受对方无情拒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有些尴尬,慨叹道:“仲兰,朕一向待你不薄,为何你总是拒朕于千里之外。”
李仲兰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懒得费口舌,冷笑道:“你待庭阶不好,就是待我不好。”
“德昭?”赵光义修眉微皱,深深地看着李仲兰,叹息道,“仲兰,朕只恨第一次遇见你时没有再找你,让德昭钻了空子,否则以你的痴情性子,今日和你在一起的,必定是朕了!”
李仲兰的脸上现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他并非随意巴结权贵的糊涂虫,当初他在冷香宴上面对众多王侯将相,只有赵庭阶入他法眼,纵然赵光义当时找他,他也不会产生深刻印象。
“那我倒要谢主隆恩了!”李仲兰讥道,“多谢陛下没有找我,才让我没有选错人!”
一瞬间,赵光义的脸上现出气恼的神情,但他旋即又压抑住怒气,平静而倨傲道:“德昭能给你的,朕也一样能给你,而且朕有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