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终于又有声音了:“我不吃了,别给我送饭。”
迭香无奈地看着主子,庭阶自觉一直守着也不是办法,便让迭香先看着仲兰,自己跟锦言去吃饭。
等庭阶把饭菜带过来时,仲兰仍是寸步不离他的房间,庭阶叹了口气,说:“兰儿,要懂得适可而止。”
锦言听了,赶紧拉着迭香后退两步,按照惯例,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仲兰还是没有开门,庭阶也没有发火,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期间仲兰出来过一次,庭阶眼神一亮,要去拉对方的手,却被仲兰用力甩开。
庭阶怕弄伤仲兰,只好跟在对方身后,却被仲兰飞了一记白眼:“我出恭你也要跟着吗?”
无奈之下,庭阶叹息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对方没给他回应,又把房门关上了。
到了傍晚,天忽然阴沉起来,西北风也在咆哮着,将吊脚楼吹得“咯吱咯吱”响。
庭阶在窗下对仲兰说:“兰儿,今日我等你一天,你若不开门见我,我也不强迫你,明日我就走,外面现在在下雨,我在雨里等你,等到你出来见我为止。”
说罢,他果真走到吊脚楼的对面,远远地站在雨里,等待楼中人的垂青。
迭香着急,隔着门对仲兰说:“兰公子,外面风大雨大,昭殿下没撑伞就在雨里呆着,您还是开门让他进来吧!”
仲兰没作声。
过了会,迭香走了,又过了很久,四下里沉寂下来,只有倾盆大雨击打屋顶的声音,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唯独仲兰屋里的灯还亮着。仲兰透过白色窗纸,依稀看到远处那个模糊又挺拔的身影,心中焦躁极了,他不想原谅庭阶,可他也不想让庭阶挨雨淋。
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仲兰蓦地想起赵匡胤刚驾崩,庭阶一定非常伤心,这次重逢庭阶瘦了很多,定是劳心之故,万一再被雨淋坏了身子,可该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拿起一把油纸伞,急匆匆开了门,就往庭阶那边疾走而去。
待越走越近,却发觉越不对劲,走到“庭阶”身边时,仲兰才愤怒地发现,这哪是赵庭阶,分别是一根长长的树干!
身后传来浅笑声,庭阶撑着伞在仲兰背后说:“兰儿,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我。”
李仲兰冷了脸,欲抽身离去,却被庭阶一把拉到怀里,死死抱着他不让他走。
手中的伞飘落在雨里,李仲兰挣扎半天,毫无成效,只能呵叱道:“放开我!”
“兰儿,你为何要口是心非?”赵庭阶笑着,将仲兰的细腰搂得更紧了些。
突然之间,仲兰的脸上现出一个凄惨的笑颜:“既然你不肯放,那我只好这样了!”
他手中不知怎的,竟多出一把锋利的镶银边匕首,在庭阶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之前,他已将匕首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左边胸膛。
“兰儿!”赵庭阶惊呆,失声大喊,他扔掉手中的油纸伞,双手抱住李仲兰,后者轻得像一根羽毛,直挺挺地跌落下来。
“兰儿,你为何要这样!”赵庭阶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雨水冲进他的眼眶,将咸咸的泪水挤了出来,李仲兰的胸口似开了一朵血红的花,在雨水的滋润下,花朵汹涌怒放。
很多事情,赵庭阶还未来得及讲与仲兰听,五年前他初遇仲兰,并非没有注意到对方,只是那时他意气风发,以为将来必有天下,并未对尘埃中的兰花多垂怜几分,而当仲兰毫无防备地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他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因而丧失了同情心,待对方越发严厉和苛刻起来。
他支配着对方,将对方养成一只金丝雀,甚至一旦发现小雀子有些桀骜,就要揪掉其尖利的爪、磨平其尖锐的喙。
现在想来,只怕早就因爱生恨了。对方怎么讨好他都没用,他自认铁石心肠,三年前为了父皇的信任,决绝地抽身而出,不肯再给对方一点回应。
可直到离开,才发现,仲兰对他的影响早已深入骨髓,任何一场思念,都会让他伤筋动骨,仲兰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他又何尝不是,可当时两国已经交战,仲兰也已回到南唐,依照仲兰的身份,他们两个怕是无法再见了。
本以为两年短暂的相处,只是韶华中的沧海一粟,没想到上天给了他一份大礼,仲兰居然又回到了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