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
【——嗯?啥?哈???——呦,小师弟呀,你也学会安慰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诶,不如跟师兄一块儿学学,将来好弹给你夫人——我师弟媳妇儿、凌天门的门主内人——听听?琴瑟和鸣,你就说,多美!】
【……好。】
这琴弹得是真好,至少比当年白决这个毫无天赋的死剑修要弹得好多了。
岂止是好多了,白决当年弹凤求凰硬是弹出了绿云盖顶的味道,现在这个盲琴师弹得却宛如天籁,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死缠烂打,反而情与礼皆各自有其风骨。
【算了算了,我果然是学不会如此风雅的玩意儿的。诶诶诶,师弟,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这把琴就送给你算了。】
【……师兄,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欠下了债?】
【嗯——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师兄我怎么是那种人呢?】
【……多少灵石?】
【嘿嘿……也就——马马虎虎,几千吧。】
【……琴归我,你欠下的债,我来还。】
【嘻嘻嘻嘻……我师弟还是我师弟,财大气粗,几千灵石撒出去听响儿,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的!】
【……】
【诶诶诶,师弟你别走呀!你的琴!给它取个名字呗?】
【……就叫——长情吧。】
【唔,好名字,真是个好名字,简直棒得呱呱叫!长琴,长长的琴,朴素又典雅——还写实!真是人世间难得的好名字!】
【……】
白决并不知道当年他师弟的内心是何等的崩溃,一如他今日也不知道这个盲琴师为何要拉着自己来听这样一首曲子,曲好,琴师好,琴弦却有缺,更何况听者还是一个并不如何懂得附庸风雅的人。
一曲毕,白决迟疑了一刹那,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这位盲琴师表示一下被乐音洗涤了的谢意。
于是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一动,朝着这株桂木上繁盛的花团劲气弹过。
满树星星点点金白色的桂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几乎像烟雨中的那般迷蒙,落了一动不动的琴师满肩。
自古以来的笑哭鬼都是粗布短打的滑稽打扮,这些花落在他的肩头,更衬得他滑稽之极。
而且那树上还有一只可怜兮兮的无辜小花蛛,茫然无措地被白决给一并打落下来,八只细长的脚在半空中垂死挣扎,就是不肯落下。
“……”白决一边死命地鼓掌,一边道:“琴师的曲子当真是仙乐,我白某人听来实在是美妙至极。”
“笑哭鬼”默默地用正脸对着白决。
白决:“……”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笑哭鬼”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走近还在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的白决。
他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空无一物。
“尊、尊主。”白决立刻就反应过来,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慌乱。
尊主丝毫不为白决神情里的瑟缩所动,反而步步紧逼,直接将白决压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紧的门板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琴……好听吗?”
白决压根儿就没经过大脑的忙不迭点头,连声道:“好听好听,真的是天上地下第一好听的琴音了!”
“……”尊主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看着师兄这么认真地敷衍自己,他还是没有再逼问下去。
一时间,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花蛛从尊主的背后千辛万苦地爬了出来,也不晓得它是什么时候掉到尊主的肩头的。
墙的外面依旧是热闹无比的花灯街市,打铁花的匠人将桶里滚烫的铁水舀出,高高地抛洒向黯淡的夜空。铁花的明亮如同星子一般,溅在朝街的墙头乌瓦上,飞出无数的散花。
尊主猛然抬起手,白决就是一个别过头,紧紧地闭上眼睛。
尊主:“……”
他找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白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尊主闭着眼睛,唇瓣颤抖而泛白,好像随时都能跟不久前吃面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
尊主颓然地摆摆手,转身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