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条路正对东方,每日的晨曦都能穿越高山洒进村子,使咱们所处的这块洼地阴阳调和,东面适合活人居住,西面适合埋葬先人。现在东面的路堵死了,晨光进不来,适合活人的阳气越来越少,暮光裹挟阴气仍从西面源源不断涌进,几年光景足够聚暮山变成一座阴山了。”
苏磐一进山就发现这是个不错的下葬处,要不是山路太崎岖,这里没准早被开发商建成墓地了。直到看见人去楼空的村庄,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若非生存受到挑战,在这里生活多年的村民不会房子翻新不久后集体迁走。
“那,那怎么办啊?会不会闹……”赵飞捂住自己的嘴,好像说了那个字就会引来那玩意。
“我也不知道。”苏磐老实地摇头。
聚暮山地处偏远,轻易不会吸引孤魂野鬼,至多聚集些山精野怪,这些东西很少跟人打交道,信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坏就坏在这里曾有人居住,村民肯定会就近找坟地安葬过世的亲人。风水改变后的聚暮山不适合活人,却依旧适合当墓地,所以村民很可能没把先人迁走。
只要有一个没去投胎,他们这个剧组就不会太平。
苏磐心里叹气,他要是跟以前一样只是个跑龙套的群演,现在早下山了。可他现在是签正式合同的特约演员了,毁约要赔的数额不是他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演员能承担的。
再说这可是张明德的戏,多少人打破头都挤不进来,他也是借了赵飞的东风才能占个名额,他真走了,赵飞以后怎么做人?
赵飞垂头丧气去搬东西了,苏磐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生龙活虎地加入搬运大军,见人就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刚才的沉重与沉稳,很符合他二十四岁的形象。
夜幕降临前剧组完成搬迁,苏磐被分配到村尾的一间房。这栋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他和同为十八线的小龙套杨小峰住一间,两名后勤住另一间。
杨小峰和苏磐相识多年,俩人都是蹲在影视城等机会的群演,也都是靠赵飞的推荐才能成为这部戏的签约演员。
“盘子哥,又翻你的无字天书呢!”杨小峰知道苏磐有两样“宝贝”不离身,一个是比拇指稍大的木雕吊坠,苏磐说那是自己雕的狗,杨小峰每次见都觉得那是头长了狗头的猪,不然怎么会长那么肥,整个木雕圆滚滚的,跟球差不多。
另一个是一本仿古蓝封皮笔记本,只有巴掌大小,封面还挺新的,本子内部却破破烂烂,杨小峰实在不明白苏磐为什么要随身带这个,他从没见苏磐往上面写字。
他问过好几次,苏磐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一本无字天书,学会上面的心法就能练就绝世神功,称霸武林。
武林都亡了,盟主您醒醒喂!
“嗯,咱这不是拍玄幻剧吗,我多练练神功有助于拍戏。”苏磐顺嘴胡说着,眼睛却始终盯在那个本子上。
绝世武功当然是假的,那时候他和杨小峰刚入这行,正好在一部武侠剧里演被魔教屠杀的尸体,他就顺嘴编了这个瞎话。不过这瞎话有一部分是真的,这的确是一本无字天书,里面的内容只有他才看得到。
现在他就在看上面那一个又一个人名,后面对应他们的生卒年月和地址,某页上那一串“聚暮山”看得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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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导演张明德组织大伙举办了祭天仪式,《乾坤》正式开始拍摄。
这部戏讲述了主人公家道中落后受尽磨难,最终逆境生长重振家门的故事。苏磐扮演的是男一号的同门师弟,全剧总共两句台词,可只要拍到群戏他就得去当背景板,算下来他快赶上导演的工作时长了。
由于山中条件太艰苦,光是几百人每天的吃喝就要耗费大量人力搬运,所以剧组必须尽快完成这部分拍摄。从第一天起两个拍摄组就开始轮轴转,苏磐从A组下来就得赶去B组,尽心尽力当好他的人肉背景。
第二天夜里是男一号和男二号首次对戏,剧中两个人因为一点误会大打出手,先是平地上的对打,之后还要吊威亚,整场戏难度系数不低,拍完也许天就亮了。
苏磐打了个哈气,强打精神立在围观人群中,整场打斗只会扫到他一两个镜头,许多和他一样的龙套演员早就闭眼打盹了,只有他跟杨小峰入戏,随着主角们的打斗而变化面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