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秦初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坦然地与她对视,冷静道:“他便是我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人。”
一直再找的人?说的是自己吗?陆晚风一头雾水。
凌秋雨滞住,愕道:“你说他?”
秦初寒点头。
“可是,你们,他是个男人啊!从没听你说过……”凌秋雨语无伦次道。
“秋雨,”秦初寒凝视她,说道,“不关乎别的,他就是他。”
凌秋雨闷闷地把话憋了回去,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是这样,特别纠结。她不高兴地转身要走,蓦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停下来不情愿道:“爹找你有事,让我过来叫你。”
“好,这就去。”秦初寒说着,在陆晚风手上捏了捏,然后松开,与凌秋雨一齐出去。
陆晚风缓神,目送两人离开,正好对上了凌秋雨回看的视线,被狠狠瞪了一下,一句只有他听得见的话传进耳朵。
“你别害了他。”
陆晚风心中一紧,看着御剑而去的两人,他捡起落到地上的被子,重新裹严实,坐回床上,将鼻息埋进被褥间,一下又一下地呼吸,感受被子里自己的温度,开始放空。
直到天黑秦初寒也没有回来,陆晚风觉得被子开始带不来温暖,认真思考了一会,他起身,就着被子去到屋后的不冻泉。
暮鼓晨钟一年四季飘雪,一直流动的水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结,饮用水皆是由高山上干净的冰雪融化而成,但也有那么几个特例的地方,比如暮鼓晨钟里的不冻泉。
其实不冻泉并不是泉水特异不会被冰冻,而是因为泉低埋有火焰石,不断加热着上方的泉水。火焰石自发高温,甚至不能被人用手触碰,却只在终年大雪的昆仑山山体深处有产出,一寒一热,奇而珍贵;由于其开凿难度极大,且亵渎神灵,外人不可觊觎,凌家也仅仅只得三块,分别埋在太虚峰、齐云峰和连雾峰的地底,造出三个不冻泉,供各峰上的弟子使用。
陆晚风要去的就是连雾峰上的这处泉水。
现在是酉时两刻,距离亥时一刻还有大半个时辰,峰上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他在泉前的守护灯灵上下了灵咒,提醒其他想要前来沐浴的人,泉里有人。
他倒不担心会有人闯进来,凌家人古板,共浴这种坦诚相见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做,知道里边有人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哪怕是凌云峰上众多小弟子也是各自提水回屋,绝不会共用一池。
没了顾忌,长时间脸上戴着东西总归觉得不舒服,趁现在没人,他干脆将面具揭了下来,与带出来的被子一起放到岸边,踏进泉水里,感受着微烫的温度,激得他好一阵舒爽。
“扑通”一声,他整个人沉进水里,散开的头发飘起来,好像谁在水里点下了一滴炭墨,在水面渐渐晕染而开,是一幅美而诱人的水墨画卷。
水面没了动静,陆晚风静静地把自己埋在泉底,一点一点消耗自己肺里的空气,体验着来自感官的紧张和痛楚。
过了小半晌,他终于从水中冒出来,用力地吸入一大口气,靠坐到泉边,眯起双眼,想起了一些往事。
……
刚过完七岁生辰没多久,陆晚风已经被罚跪到书房门前好几个时辰了,从天黑跪到天明,殷晓说过,要跪足十二个时辰,不准起来,谁也不准给他吃东西。
其实也没有谁会给他送东西吃,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不速之客,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就连父亲也不疼他,有时候他会想: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领回陆家呢?
几日后便是三年一度的玄门比试大会,陆元忙于布置大会的各个事项,已经连续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得知自家二儿子又犯了错,都没时间停下来教训一顿,反倒让他逃了一顿打。
陆晚风就这样顶着一个小身板、没人管没人顾地在书房前一动不动跪了整整一天。聪明的他暗暗掐准了时间,刚满十二个时辰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膝盖以下已经失去知觉很久,得缓上一缓。
他这里刚动,书房外边就哒哒哒跑进来一个半大小子,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停在他身边,左右看看,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偷偷藏的,你赶紧吃吧。”
陆晚风看着一脸焦急的陆荞,把东西接过来,发现是两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白面馒头,应当是晚饭时藏的,馒头已经冷了,油纸内侧还有冷掉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