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客_作者:慵不语(35)

  “有好多大……大屋子,阿临和均儿玩藏猫猫。”

  皇帝咳嗽一声,提点道:“有没有觉得京城里的百姓都过的很好,吃穿很好呢?”

  沈均憨憨的,只听懂了一个吃字,顿时激动的跳起来:“吃……吃的好……糖葫芦很红很亮,阿临和均儿一起吃。桂花糕好甜好甜,阿临分给均儿一块儿……还有大饭馆,阿临带均儿去吃的。”沈均掰着手指头,断断续续的道:“烧肥鸽,烤鸭包,羊腿肉……香……”

  皇帝完全放弃了从沈均身上获得成就感的心思,转而去奚落沈熙:“老沈啊,你不是说你们老家很好么,我怎么看均儿可怜的紧,什么也没见过,什么也没吃过啊?”

  沈熙面子挂不住了,冲到儿子面前:“均儿,你说,咱们老家的花园里有没有小鱼?”

  沈均乖乖点头,伸手一比:“有……有大鱼。”

  沈熙扳回一局,点点头接着道:“咱们老家的桂花糕是最出名的,你在家的时候也不爱吃,怎么一到京城,就说起桂花糕的好处来了?”

  沈均傻了,呆呆的站着像个小木头人。

  沈熙又傲然道:“你说,烤鸭包,羊腿肉,咱们家哪个没有?怎么就说京城的好了?”

  沈均小脸通红,爹爹说的好对,家里什么都有,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京城好呢,为什么来了京城,自己每天都傻笑着,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呢,就连京城的天空都是那么的蓝,白云都是那么的白……

  沈均傻乎乎的站着,眨巴着眼睛,他突然灵光一闪,蹦蹦跳跳的跑到谢临面前,拉起谢临的小手:“均儿知道了——家里没有……没有阿临。没有阿临,大鱼也不可爱,再甜的桂花糕也不甜了……屋子再大,也没人陪均儿躲猫猫……”

  沈均的回答那么儿气,又是那么得意——他终于回答出了父亲的问题,而且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心里的回答。

  两个小人儿并肩站着,像两个白玉雕琢的娃娃。皇帝和沈熙都笑了,一旁的顾同归没有笑,气呼呼的跑到中间,一巴掌打在沈均的手上……皇帝和沈熙见状,笑得更是胡子都颤动着……

  谢临低下头,强忍了多日的眼泪涌出来,一滴一滴,浸湿了《平安帖》。

  他终于意识到,沈均在江西是不会快乐的——他吟歪诗时没有自己叫好,他下馆子时没自己出谋划策,他的题诗找不到合适的画,他打马球时没人并肩,就连做鬼脸,没了自己,回应他的,就只剩沉默。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这不就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儿?每个人脸上的笑纹在脑海里还清晰可见。但如今,或生死永隔,或身在樊笼,或江湖夜雨,不知何年何月,才是归期。

  在这个深秋,谢临苦盼多年的《平安帖》,在挚友离京的一日。终于到了他的手中。他的眼泪凝结在《平安帖》上,成了念汝不可往最好的注脚。

  自沈家离京后,谢铎的心思早已不是隐晦的事,众人在明里暗里争相投靠。

  陆有矜牵走照殿青,和冯闻镜成为同一战壕的战友后,二人更是熟稔,他带蔡叔来给敷儿瞧过几次病,冯闻镜却执意给他钱,次数多了,倒让陆有矜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在这个深秋的国丧期间,敷儿终是撒手而去。

  冯闻镜两颊在这几日之间深深凹陷,发上蒙了一层白霜。

  谢铎一行人正紧张地筹划夺权,但冯闻镜经此打击,野心已日渐消弭。

  自沈家离京后,谢铎的心思早已不是隐晦的事,众人在明里暗里争相投靠。

  但陆有矜仍没有应时应景——他牵走照殿青,只因他不忍爱马受困。赠马背后的阴谋,试探他仍是避之不及。

  这段时日,他常骑马去郊外爬山,故地重游,难免想起某日秋阳下和男子的畅谈。

  但自那日后,二人却再也未曾谋面。

  这是永德九年的深秋,皇帝刚刚离去,而太子尚未继位。这个王朝将发生大的变故,宫女们仍旧在凉如水的夜色中坐于阶上轻语,新红起来的歌女亦挂上木头牌。谢铎早已釜底抽薪,他的势力已遍布朝堂,遍布禁卫,遍布军中……

  第15章 好景君须记

  宓英阁

  凤尾竹依旧迎风而立,意态萧然。穿窗而过的阳光温吞的洒下,笔墨纸砚仍然原封不对的摆在桌案上,一起同堂听讲的人,却已寥寥。师傅们也大多外调,只有几个人仍然按时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