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着,隐约感到自己来到这里是有目的的,但又记不清楚了,于是凭着直觉,任由两条腿带着他穿过了那条不同以往的繁花似锦的小路。
他听到了女孩子的笑声,而且不止一个,雷恩斯隐隐感觉自己很多年没有接触过女孩了,尤拉诺斯的后花园也没有出现女孩子的道理,他循声回过头,看见三五个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的女孩从另外两边的小路上走出来。
她们有的编着麻花辫,有的将栗色的中长发披散在肩上,每个人头顶都扎着一圈新鲜的花环,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挽着一个花篮,色彩缤纷的花瓣被她们随手抛洒在各处,而那个花篮里的花却像是永远都不会用尽一样。
雷恩斯茫然地望着她们,这些女孩白皙的皮肤像牛奶一样光滑,丝绸的裙子每一件都区别于其他,她们年轻而看不出年纪,雷恩斯甚至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快去见他呀!”
“你的新娘在等你呀!”
“嘻嘻嘻~”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见你的新娘呀!去晚了他就和别的男人结婚啦~”
女孩子们嬉笑着,互相挤挨着推推搡搡,或是张扬地朝他笑,又或是赧然地埋怨旁边的姐妹不知矜持,雷恩斯看着她们,只觉得更加茫然了。
……这是他的婚礼吗?
他要跟谁结婚呢?
为什么他要参加婚礼,却还穿着军校的军装?
女孩子们簇拥着他往前走,前方的雾气终于都散尽了,清澈见底的温泉出现在了眼前,他感觉先前那种若有若无的琴声变得清晰了,似乎附近就有人在演奏弦乐。
他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身后的女孩就悄悄不见了,他抬起头,温泉后面放着一架纯白的钢琴,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坐在后面。琴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雷恩斯凭着多年的侦查经验判断,似乎感受到他的到来,那个专注的弹琴的人站起身,朝他看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件极其修身的白色长裙,肩上披着水雾般透明的薄纱,修身的长裙衬得他纤腰束素,不盈一握,衣领镶嵌着闪亮的珠宝开至胸前,蕾丝花纹互相交织,透出某种纯粹而隐秘的诱人。
这是加林。
这也是雷恩斯毕生最为荒诞的梦境,比他此前和之后所做的任何一个梦都更加荒唐。
雷恩斯感到从刚才开始心里不祥而莫名的预感都凝成一块石头,从心里坠落下去了,他甚至没有感觉过多的不合理,这件类似婚纱又不像婚纱的礼服显然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无袖立领加披风的设计使他肩宽也不那么突兀,反而显得从胸膛到脖颈格外颀长挺拔。
点缀着的水晶和钻石意外得衬出了一种微妙的华贵,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场永远不会实现的幻觉。
梦里的加林格外柔软而温和,他也不像是后来那么凌厉而锋芒毕露的样子,如果现在的时间确实在几年前,加林大概还是一个发育中的少年,看上去有一种雌雄莫辩的、令人心驰神往的美。
一切就仿佛回到了七年多前,他第一次见到加林的那一面。
当时加林从温泉里起身,披上一件宽大的浴袍。
而在这个混乱而怪诞的梦境里,那件白色的浴袍被替换成礼服,他在现实中见到加林的时候只会羞辱压制,而他的潜意识却如此的希望和他有一个结果,又渴望着时间倒流,一切能回到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如果相遇的时候他不曾逼迫,又或是不曾起任何恶念,就像现在这样,那么平静地走向他,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会被改写?
雷恩斯终于穿过温泉来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去——
于此同时,轰炸机在联盟共和党国会外盘旋而过,投下一串空对地□□。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而起,大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凄厉的警报声和人群的呼喊响彻云霄,震动波及方圆千里,传到雷恩斯在距离国会大楼几千米外的临时接待处中。
“中将!中将!”
人声的闯入突然撕碎了平静的画面,梦中少年向他微笑着,即将搭在他手臂上时被人用力一推,倏地和他错开。
不要!——
别放开!——
不祥的预感仿佛瞬息间被坐实,心脏狂跳着下沉,雷恩斯竭力平复着躁动不安的心境,勉强自己睁开眼睛,他的秘书正焦急地站在他的办公桌旁边,试图把他叫醒:“中将!醒醒!共和党国会在凌晨三点左右被人炸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