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月的傀儡之术被破掉,他掐断捻金线,手却被那捻金线缠住,一道锋利金光闪过,捻金线齐齐断掉,他将其丢入赑屃炉中。“呵,我终究是忘了,你才是红莲业火的主人啊,安藏……你和她,都能挣脱傀儡术,可为何,你能活下来,她却如云消散,再无消息……”少司月戏谑的双眸中,难得见到一丝哀伤之色,碧玉如晶石,满满的都是雾气。他拿起木槌,敲击起无情钟来。
白云变幻,天边一角传来乐音。有人在敲击编钟,宫商角徵羽,乐音错落,如昆山玉碎,凤凰鸣叫,芙蓉泣露,香兰浅笑。声声悦耳,明明是欢乐至极的调子,颜曜灵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丝悲怆与伤感。
“阿陶,接好,待时辰到了再出去。”容与的口气比往常更平淡,慢慢递给她相繇的另外半颗灵元,顾陶接住。
“哥哥……”顾陶张嘴,却是甚么话都说不出,
容与没有回头,打碎了出云玉,带着颜安藏出了婆娑境。顾陶呆呆杵着,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切。颜曜灵见她神色有异,轻轻唤了句:“顾陶……”
“顾……陶么?哈哈哈哈……”顾陶突然大笑起来,惊飞山林间的鸟儿,向云端飞去。“呵呵,君子陶陶……哈哈哈哈,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如君子般,永远潇洒快乐?生我不顾,离我无忧,我们一开始,便是被迫来到这世间,然后被迫着做出一个又一个选择……而唯一的主动选择,却只落得……落得……”顾陶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有污泥,有血迹,早已不复洁白纯粹。
“顾陶……”颜曜灵尝试着想要安慰她,却被她轻轻推来,“别跟着我!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这赤练王蛇吗?”顾陶将王蛇扔给她,然后像是醉酒一般,身似浮萍,在这场试炼风雨中摇晃。
“顾陶……你究竟是谁?”颜曜灵看着她的反应,甚么都确定不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绝不仅仅是现在的「她」,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第一次想要主动深入地去了解一个人。
顾陶脚步错乱,走入莫忘林深处,设下结界,寻了处石壁靠住,不想要外界打扰。
“九天战神,倒是难得见你这般失魂落魄……”结界中走出一个男子,周身被淡淡的金光笼罩着,教人看不清容貌。
“天帝璆,你知道颜安藏要做甚么,是罢?”顾陶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直戳戳地问道。
“这个……我却是不知啊……”天帝璆语气轻快,声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哈哈哈哈……献岁四方,傀儡人偶,业火红莲,还有……”顾陶抽出剑来,像天帝刺了过去,那剑没入金光,却又兀自回了剑鞘,“还有甚么呢?战神?”
“你早就知道颜安藏是从前那朵冰莲,你早就知道哥哥与他一定会再相见,你早就知道月行欢会不择手段找回曦和……你的这盘棋,未免下得太大了罢?只是我不懂,你究竟是为了甚么?”顾陶摸了摸发抖的剑鞘,那剑鞘才安静下来。
“我已身居三界最高位,何须再去争权夺利?战神,你以为,我到了这个境界,满脑子想的皆是如此卑劣之事吗?”天帝璆微微不高兴。
“神明,自是不必再争权夺利,所以我想不通,你与我做交易是为了甚么?我替你完成三道金令后,你说我便可以找回自己的心,并告知我阿娘的下落。我有好处,你图甚么呢?”顾陶微微抬起头。
“为了甚么?呵,咱们的交易里,没有哪一条写明我要告诉你我的想法罢?”天帝璆冷嗤起来,金光下散出冷气来,他稍微仔细地打量着顾陶,见她一颗空心竟微微裂开,上面似乎有血肉生出,“真想不到,你竟会惭愧心痛,哈哈哈哈——”天帝璆许久不曾这般大笑过了。
“惭愧?”顾陶适才似乎是懂了颜安藏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甚么,她看着那把沾满血气的随喜剑,仿佛看见甚么可怖的东西一般,一把扔开,剑框框当当响了几下,滚落山石间,没入杂草丛。“是啊!我本就是个自私至极的人,也以为自己会永远这般自私下去,不负责任下去,我以为……自己可以替「她」找回散落的心脏,可、可我……”顾陶抱起膝盖蜷缩着,“可我看到颜安藏那副模样,他等了那么些年,哥哥一个人在昆仑雪山孤独了那么些年……原来,世间不是只有背叛、自私和舍弃的,还是有人,会为一个人付出所有,哪怕结果是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轻轻抽泣起来,可很快就擦去眼泪,“我为「她」不值,为曦和不值,可其实啊,我只是在为自己不值,因为那个得到一人心许、值得一人付出所有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不甘气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