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一篇,是第三长:“宗主突然到访,威严气势,实在令人心生仰慕,或许世上人,越是身居高位,越舍不得放开。难怪要费劲谋求立地长生,假如宗主长生不死,举世无敌,对宗门也有好处。”
最后最长的一篇日记,没有写日期。
“完了,什么都完了。也不知大阵能封住它几时,宗门也垮了。叹!叹!世事无常,副宗主命我把宗里剩下的法器都留在这里,万一以后魔头出世,后人有足够的法器来对抗魔头。可是魔头如此强大,一点法器又有什么用呢!”
“我真的不想干门主这种活了……副宗主偏命我再组织一个宗门起来,继承合玄宗的遗产,守望这里,以后对抗魔头。为了大义,为了天道……我呸!我是有多想不开才去干这种劳心费力的破差事!”
“今天看到投靠其他宗门的弟子被欺负了,心里不好受。”
“大义就大义吧,省得徒弟们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
张青阳明白北升为何要修补这本日记了,重灵宗开派祖师的日记,意义非凡。
日记中提出的立地长生之法,让张青阳想起春观澜曾跟他说过的,旧老们希求长生的计划。
很相似。
他合上日记,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那个念头尚不清晰,却十分诱人,可能是解决神格流失,至上至下颠倒的唯一方法。
他闭目沉思,浑然忘我。
正钧峰敲响哀悼的钟声,回音浩荡,震彻方圆百里。
明璜被钟声惊醒了。
他手足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好半天才认出这是未悔观,他来过这里。也就是说,他从几乎无穷无尽的转世轮回的噩梦中解脱出来了,这是现实,他还活着。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很稳。
再看看手,裸露的肌肤洁白娇嫩,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他怔怔地看了半天,慢慢起身,下床,地面冰凉,钟声还在敲,仙鹤划过碧蓝长空,阳光洒落在他脸上,温暖得好似幻觉。
走出寮房,张青阳坐在一堆旧书中间,腿上摊着一本,闭目沉思。
“青阳。”
张青阳睁开眼,目光在他身上定住了,有些犹疑地说:“你是谁?”
“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朕说话。”
张青阳嘴角扬了一下,很快落了回去。明璜心一沉,望望四周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未悔观吗?今日一见,未免太磕碜了吧。”
钟声回荡,张青阳扭头看向窗外,说:“万无名去了。”
外面阳光大好。
明璜镇定地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只是多问了句继位者是谁,得知上位的是他一个素未谋面的表兄弟,只有八岁,稀里糊涂地被杨知白迎到国都做了皇帝。
“苦了他了。”明璜叹道,也不知他说的是杨知白还是懵懵懂懂的小皇帝。
“今日不吉,不宜出门。”张青阳说着把他拉回了观里,“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他拿出一株夜津日草,“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明璜做了多年皇帝,各种波云诡谲见多了,稍稍一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顺从地服下夜津日草,消化药力。
万无名既死,北升当任峰主。而这峰主的继任仪式,是需要宗主皆空尘来主持的。
而皆空尘还在封山闭关。
六峰峰主罕见地齐聚正钧大殿,商讨继任的事宜到底该怎么办。
北升安静地坐着,听了一会儿,峰主们的意见是临时破一下规矩,让山乌来主持。
他站起来,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天骄的位置比峰主稍低一些,北升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坐了上去。
“不用这么麻烦。”北升说得淡然,他往山乌的角度偏了偏头:“是吧?”
山乌点头:“如此亦好。”
“当然还要通知一下宗主,不能让他觉得受怠慢了。”
北升话很平淡,可背后满满的风雨欲来的味道。几位峰主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山乌颔首道:“所言极是。”他转头对春观澜道:“春师弟,你我自从晋入化神,也未曾告知过宗主一声,不如同去拜访?”
春观澜点头答应。
气氛越发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