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眉梢一动,似要说甚么,思索良久方将这股念头按下,低声道:“长公主性子与殿下迥异,自然无人敢欺负她。殿下性子总是这样和软,所以易教那些人轻视。好在有阿郎与长公主在,总是无人敢惹到殿下面前的。”
李泱轻轻一叹:“阿姊那样也未必便好了。孤从前听说她在安西围困吐蕃军队,致使吐蕃人怒而屠城……”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便听见府中前院的响动,看向身侧的晏晏,见她亦不明所以。那前头的动静很快就停了,府中管家匆匆进了庭院,向李泱禀告道:“阿郎,太子殿下来了。”
李泱不想竟是李昉,不免有些疑惑,正要开口便见李昉跟着管家跑了近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黄门和侍卫。
李昉跑到李泱身边,拉住他垂下的手向那些黄门与侍卫道:“孤已经好端端地看见楚王叔了,你们只管回去好生与阿爹交差便是。”
领首的黄门是苏严,苏严听完李昉的吩咐连忙应下,似有深意地看了李泱一眼,很快便垂下眼睫道:“楚王殿下安好。方才郎君从大雁塔下等大家与谢司空下来,便说因着出宫不意,想要来殿下这里住一晚。大家已然允了,还请殿下多照看郎君。”
李泱不知何故,便颔首应了,亲自送了苏严等人出府,见李昉似是松了一口气,不由更是疑惑:“观音奴遇到甚么事了?”
李昉见他身旁的仆从甚多,垂首想了一想,继而仰面笑吟吟地向他道:“楚王叔带孤到书房去罢。孤有个新鲜玩意儿,等不及要给楚王叔看。”
见他这样说,晏晏早遣散诸仆从,走在前面引路。等李昉与李泱入了书房,她又亲自将轩窗阖上,看着房内再无旁人才出门,掩上门时回首笑道:“郎君晚上要歇在哪里,奴也好去收拾。”
李昉语气平静道:“不必费事另收拾房间,孤今日要与楚王叔一处歇息。”
因李泱最近生了病,晏晏唯恐过了病气与李昉,便下意识地看向李泱,果见他温和道:“孤近来生了病,夜里睡得不好,观音奴还是另寻个房间罢。”
李昉却很是坚持:“孤不怕。”
于是李泱笑叹了口气,向晏晏摆了摆手:“便依了他罢。”
李昉等晏晏应声退下,书房里终于只剩他们二人时,终于卸了力道,蓦然上前抱住李泱,放声哭了起来。
李泱何曾见过李昉如此作态,唬得一时不知如何,只好轻轻回抱住他,柔声道:“观音奴怎么了,孤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孤。”
他不说还罢,此话一说李昉便更是委屈愤懑,心头对谢洵的恨意如草般疯长,良久终于止住哭声,咬牙道:“谢洵,孤要杀了谢洵。”
许是自己语中冷冽之意深重,李昉清楚地觉出李泱身子僵了一僵,不由将他抱得更紧,有些惶急道:“楚王叔会帮孤罢。孤听苏严说当日楚王叔留在长安,便是谢洵向阿爹进言的。”
李泱沉默良久,末尾只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背:“观音奴别哭了。”
那语气中轻微的松动立时便教李昉听了出来,却也已经明白李泱不会助他。他手指一蜷,眼底的水汽使得原本的恨意模糊了许多,仍旧抱着李泱,声音沉闷道:“谢洵是阿母的兄长,孤也不想做的太过,方才是说的气话。并不必非要杀了谢洵,将他黜落,出外做个观察使也就罢了。”
李泱将他的手握住,带他往书案前走,试探道:“孤知道观音奴平素便不喜欢谢司空,只是为何忽作此想,可是他哪里做错了事,招惹到你了么?”
李昉闻言立时变了脸色,原本因哭泣而通红的面目渐渐苍白了起来。他是承自其母谢懿的好颜色,只是少了几分艳丽,眉眼见可见与李玚相仿的锋利。他看了看李泱,仿佛在仔细斟酌接下来的话是否当言。
良久,李昉终于开口,冰冷地语气中带着几许鄙薄道:“谢洵媚上,委身抱宵衾。”
说这话时,他并不知道李泱在如他一般的年纪时也曾经历过同样的事,故而也就不能明白李泱骤然间难看下去的面色是为着什么。他只能惊慌失措地上前给李泱倒茶用以压制住那阵忽然剧烈的咳嗽,再不敢多言。
书房里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外面,因早得了晏晏的严命,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只得在外面劝道:“阿郎和郎君是怎么了,别动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