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岐思忖须臾,又写道:你不如抓着贫道的手,你若是疼了,贫道便与你一块儿疼。
“你……你这傻子。”姜无岐的关切于酆如归而言颇为受用,但即便姜无岐愿意与他一块儿疼,又能如何?反是连累姜无岐了,要疼他一人疼便可。
酆如归将指尖的红衣与墨色的系带塞到姜无岐手中,鼻尖微微发酸:“姜无岐,为我穿衣罢。”
姜无岐接过红衣与系带,仔细为酆如归穿妥、系上,又写道:出去罢。
酆如归却是狭促地笑道:“道长,你这身得罗亦有些湿了,为何不换一身,莫不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更衣罢?”
于酆如归面前更衣,姜无岐自然不会不好意思,便立刻取了得罗与旁的中衣、里衣出来。
酆如归为姜无岐做了两件得罗,一件群青色,一件绀青色,群青色的那件正是他而今身上那件,绀青色那件之前被酆如归撕破了。
因而,姜无岐取出来的这得罗是他自己的,暗青色的,不新不旧。
酆如归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无岐,灼热的视线洒落在姜无岐不沾寸缕的肌骨上,逼得姜无岐顿觉不自在,方要转过身去,酆如归却先他一步偏过了头去。
这是他心悦之人,再看下去,他怕是要把持不住了。
足踝上的咬伤分明隐隐作痛着,但一见得姜无岐一身的肌骨,那咬伤便好似不复存在了。
倘使他与姜无岐说他不要抓姜无岐的手,而是要姜无岐身无寸缕地供他亵玩,不知姜无岐会作何反应?是会当即严词拒绝,还是会满面疑惑?
倘使他再添上一句,只消姜无岐这般做,他便不会觉得疼了,姜无岐又会作何反应?
他不禁被自己所思催得低笑起来,引得穿罢了得罗的姜无岐一脸古怪地望向他。
他施施然地收起笑意,抓了姜无岐的左手,又踮起脚尖来,以额头蹭了蹭姜无岐的侧颊,软声道:“姜无岐你见过我一身的伤痕,亦知晓我不怕疼,剔肉之痛于我算不得甚么,你毋庸担心,我们这便出去罢。”
第68章 :恶犬岭·其十三
酆如归与姜无岐一道出了斗室去,云研指了指东南角的床榻道:“酆公子,你且先去躺好。”
酆如归颔首,从从容容地行至床榻,褪去百合草履与足衣后,便躺下了身来。
他面色如常,四肢舒展,唇角甚至还噙着笑意,好似对片刻后所将遭受的苦楚全无畏惧。
云研将酆如归的下裳扯至膝盖处,又在下方垫了层层细布,便点起烛火,取了一把匕首,慢慢地在火上烤着。
由于外头暴雨滂沱,天色不明的缘故,屋内亦昏暗着,烛火映在云研面上,将他突起的面骨与深陷的双目照得分明,若不是他面有不忍,瞧来与从鬼门关窜逃出来的魂魄无异。
他执着烘烤完毕的匕首,望着酆如归道:“我现下无从判断你这伤口可有在你左足内里蔓延开去,故而,我须得你时时保持清醒,用不得麻沸散。等下我会一点一点地剔除伤肉,若疼痛的程度突然加剧,便证明我剔下的那点肉并无异常,到时你切记要示意我,断不可忍耐。”
说罢,他又安慰道:“其实即便用了麻沸散,亦不可能无半点疼痛。”
酆如归慢条斯理地将一缕鬓发撩到耳后,后又笑道:“云研,我知晓了,开始罢。”
云研将一团软布送到酆如归唇边,道:“咬着,不然疼痛中恐咬到舌头。”
酆如归却是摇首道:“不必了。”
云研方要让姜无岐劝劝酆如归,姜无岐竟是朝云研写道:贫道信他能熬过去,你便随他罢。
云研为防这软布等会儿用得上,便将软布放在了酆如归枕边,继而肃然道:“道长,你制住他,我这便要开始了。”
姜无岐坐在床榻边缘,将酆如归半抱在怀中,而后又握住了酆如归的一双手。
酆如归的身体稍稍有些发热,吐息洒落在姜无岐腰腹,仿若能透过层层衣衫,将那腰腹皮肉灼伤似的。
姜无岐抚了抚酆如归清瘦的背脊,一抬眼,便见云研的匕首尖没入了那伤口之中。
酆如归的左足足踝随即猛地一颤,云研登时下不去手了,他本就是初次为人剔肉,心下忐忑不定。
下一瞬,他却闻得酆如归轻声笑道:“云研,你这匕首太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