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穆净站稳,酆如归才松开他,径直向上而去。
这金鸡山愈接近山顶,便愈加险峻,不易行走,酆如归瞥了眼行走得十分艰难,又拼命欲要走得快些的穆净,便索性一把提起了他的后襟。
酆如归的内息已恢复了三成,提着一成年男子绰绰有余。
穆净的耳蜗为呼啸的风声堵塞,鼻尖却满是从酆如归身上传来的脂粉香气,后颈时而会触到酆如归的手指,不知为何他那耳根居然悄悄地热了起来。
不多时,俩人便到了金鸡山顶,这金鸡山顶上有一处大宅院,那湖泊被这大宅院围着,足有二十人把守,宅院外亦有四人巡逻。
酆如归避过守卫,将穆净在宅院外的一丛牡丹花下边放下,后又叮嘱道:“你且待在此处,勿要胡乱走动,我前去一探究竟。”
穆净颔首道:“你小心些。”
被穆净以一副干净的眉眼关切,于酆如归倒也受用,但他口中却道:“你先顾好你自己罢。”
未待穆净回应,酆如归已进了宅院去。
这宅院处处金碧辉煌,大堂更是一片酒池肉林的景象,主座上坐着一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他身侧围着六个燕瘦环肥的美人,大堂两边又有衣衫不整的女子奏乐,大堂中央竟是有一女两男在交合,酆如归未经人事,连春宫图都不曾看过,那一声声呻吟淫靡得不堪入耳,逼得他霎时面红耳赤。
忽而,有一人进得大堂来,与那中年男子耳语。
中年男子吩咐了几句,那人便出去了。
酆如归耳力敏锐,将俩人的交谈听了个分明,他当即从藏身的飞檐后出来,又将穆净从牡丹花丛中一提,施展身法,一路下了山去。
及至下山,酆如归才肃然道:“那湖泊之主可是一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蓄有胡须,因纵情声色形容枯槁?”
穆净站定,抚了抚被疾风打得生疼的伤臂,方才答道:“你所言不错,他便是湖泊之主。”
酆如归急声道:“你快些告知百姓勿要饮用井水,阖县上下共计一百七十八口井水当中均已被下了马钱子。”
马钱子剧毒无比,形圆而扁,有白毛,味苦,人若服之,可令其四肢拘挛,后窒息而亡。
联系穆净先前所言,那湖泊之主在井水当中下了马钱子显然是为了他贩卖湖水的营生。
金鸡山下便是金鸡镇,金鸡镇归金鸡县管辖,占金鸡县约莫一半的土地,原本湖泊之主的营生大抵是针对于金鸡镇的,而此番他竟是要将全金鸡县都抓在手中么?
可若是县中百姓死去大半,他那湖水要卖予何人?因而他必定留有后手。
许是先静待最初的死者出现,大肆宣扬一番,令百姓不敢再饮井水?须得倾家荡产去买他那湖水?
酆如归无暇细思,随穆净一道去了县衙。
穆净将登闻鼓击得震天,少时,值夜的衙役来开了门,见穆净面有急色,便如穆净所求,疾步去请了新上任的程知县来。
程知县听闻穆净有要事,立即匆匆披衣、趿履前来见穆净。
穆净一见得程知县,便附到其耳侧道:“阖县上下的井水中均已被下了马钱子。”
“马钱子?”程知县心存怀疑,令值夜的衙役去请了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来验证。
大夫小心翼翼地吊上一桶井水,见其中并无马钱子,又抱了一只雄鸡来。
这雄鸡饮了一口这井水,先是浑身麻痹,后抽搐不止,未多久,气息全无。
大夫见这雄鸡的死状确是由马钱子中毒的症状,遂朝程知县拱手道:“这井水被人下了马钱子,马钱子应是沉在了下头,或是有人以马钱子煮了汤水,混入了井水中,才致使吊上来的井水中无一颗马钱子。”
程知县沉声道:“这马钱子如何可解?”
“中毒程度较轻,以绿豆、生甘草、青黛、勾藤、防风等物可解,但若是中毒程度较重,则须蜈蚣、全蝎。”大夫为难地道,“前者易得,然而蜈蚣、全蝎……”
“便劳烦大夫先将这些备上,能备多少,便备多少罢。”程知县说罢,又令值夜的衙役召集所有衙役将水井暂时封住,防止任何人从中取水,自己则与妻儿以及府中的一干下人一道挨家挨户地嘱咐百姓勿要碰触井水。
金鸡县虽然算不得民生凋敝,但决计不能说是安居乐业,故而纵然论土地大小,不能称金鸡县为小县,阖县上下的衙役却不足五十人,此时离天明不过四个时辰,恐怕赶不及于天明前将一百七十八口水井尽数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