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岐苦笑道:“好罢,都随你。”
酆如归肆无忌惮地欺负姜无岐的日子转瞬即逝,七日后,便是十五。
十五日一早,酆如归难得没有赖床,并由自己穿衣、洗漱。
用过早膳,他便与姜无岐一道匆匆赶往了讲经堂。
讲经堂大门紧阖,门外已候着不少信徒了,他们伸长了脖子盯着活菩萨将会出现的方向,仿若被人用手提起了后颈子一般,神情更是虔诚得几近疯狂。
天气转暖了些许,然而,酆如归这副肉身受不住丁点儿寒气,因此他依然一手抱着手炉,一手与姜无岐十指相扣。
就在他贪婪地汲取着姜无岐的体温之时,那活菩萨由诸多信徒簇拥着到了讲经堂。
奇的是那活菩萨的面色竟略微生出了肉眼几不可见的苍白,酆如归侧首去瞧姜无岐,四目相接,他便知姜无岐亦发现了此事。
俩人混迹于信徒当中,进了讲经堂去,又去听那活菩萨讲经。
听经着实无聊,未多久,酆如归已然是昏昏欲睡,跪于蒲团上的身体随即朝着姜无岐依偎了过去。
未曾想,他竟然落了个空,他顿时清醒了起来,睁开双目一望,却见姜无岐立于那活菩萨面前,右手食指以及中指夹住了一柄匕首。
匕首闪着寒光,而执着匕首之人居然是那酱菜铺子的老板娘——楚瑜。
怪不得自己迷迷糊糊间嗅到了酱菜的气味。
第161章 :莲花台·其六
楚瑜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伤得了姜无岐,因而酆如归将在场的信徒悉数请出去后,便盘腿坐于那蒲团上,气定神闲地打着哈欠。
楚瑜与其亡夫感情深厚,对于亡夫之死一日不敢忘,亡夫下葬那日,她曾动过刺杀活菩萨的念头,但因当时怀有身孕,又因伤心过度动了胎气,为了保全胎儿,她不得不断了这个念头,并卧床安胎。
未料想,她却没有拥有这个孩子的福分,怀胎四月,她便见了血,流下了死胎。
今日是她亡夫的冥诞,着实是个适合复仇的好日子。
她清楚亡夫之死有一部分的罪过该归咎于婆婆,她怨恨着婆婆,但婆婆毕竟是亡夫的母亲,故而她迟迟下不了决心,临出门前,才动手将婆婆掐死。
她早已决定要在今日动手,未免婆婆起疑,平日都装成一副努力忘记亡夫之死的开朗模样。
酆如归、姜无岐来酱菜铺子之时,她小心地掩饰着自己浓重的恨意,但心底却是愈加得意难平。
她与亡夫乃是青梅竹马,原该白首偕老,要是没有活菩萨那净水,她怎会动了胎气?亡夫怎会过世?他们二人现下应当在一处逗弄孩子罢?
思及此,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施力,然而,那匕首在姜无岐指间居然纹丝不动。
“松开!”她瞪视着姜无岐,双目生着熊熊火焰,似要将姜无岐整个吞噬。
姜无岐眉眼慈悯,摇首道:“勿要造杀孽。”
“勿要造杀孽?”楚瑜冷声笑道,“造了杀孽又是如何?”
姜无岐答道:“这活菩萨信徒众多,福泽深厚,你若是杀了他,死后怕是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那又如何?”楚瑜毫不在意,发狠地道,“松开!”
那活菩萨面色不变,依旧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像极了供奉于这讲经堂的释迦摩尼佛像。
“阿弥陀佛。”活菩萨立于姜无岐身后,道,“你为何要杀贫僧?”
楚瑜原是懒得同活菩萨废话的,但因匕首为姜无岐所制,进退不得,便道:“你那净水害死了我相公,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是贫僧无能,救不得你相公。”活菩萨拨着腕间的佛珠,道,“贫僧既对你不起,本该任你剐杀,但一如这位公子所言,你还是勿要杀贫僧为好。”
“你说得好听,其实是贪生怕死罢?”楚瑜满面讥讽,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余光陡然扫到了供奉于那尊释迦摩尼佛像面前的净瓶。
既然匕首用不得了,她便当机立断地松开了匕首柄,转而向着那净瓶飞奔而去。
姜无岐觉察到她的意图,一弹指,那净瓶登时碎作粉末,断不能再做凶器。
楚瑜见状,心中惊骇,她全然不知那净瓶何以会在眨眼之间成了一堆无用的粉末。
她登时束手无策,只能不舍地拔下了发髻间的一支银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