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涟才不和他计较,坐回父母身边,聊起这些年宁涟的为官生活,适应不适应,言行之间要千万谨慎,宁涟一一应了,笑说:“为人正直,底下人就正,为人斜,底下人就歪,这个道理您从小就教导我的,以身作则,儿子明白的。”
“你一路高升,要懂得藏起锋芒,有些人,并不是你表面看的这样的。”
季父也接话道:“小宁自小良善,为人处世,不仅要护己,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您说的是,我记下了,平时有不懂处,多亏小予在我身边指点,人情世故小予皆替我言明,我一路顺风顺水,小予居功至伟的。”
季父季母听了连连点头,“不错,夫……夫妻之间就要互帮互助的。”
夜深了,祭月后,两人安排众人睡下。
房间内,宁涟平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直把端着水进来的季矅予吓一跳,这直直的躺在床上,还以为怎么了。
“小宁啊,怎么了这是?”
宁涟眼睛也没睁,淡淡的说:“我们之间该要个孩子了。”
季矅予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说吧!你生还是我生?”
宁涟偏过头睁开眼瞧了他一眼,又枕回去,砸吧了砸吧嘴唇冷笑着说:“季矅予你莫不是个傻子吧?这么多年你我要能生,十个八个的也都生出来了,还用在这红口白牙的嚷嚷。”
季矅予笑出声:“那你还说什么!我以为你是嫌我不够努力呢,我正准备吃些羊鞭什么的补补身体。”
宁涟彻底没脾气了,闭口不言,将季矅予当成一粒渺小的灰尘。
季矅予看人家不理他,自己也演不下去了,抹抹脸凑上前去趴在宁涟肚子上问:“说真的?”
“是啊,你我都是这家中独子,总不能这么自私,只管我们逍遥快活,以后到地下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说什么?哦……说你们连孙子曾孙都没有,到我这宁家就完了?”
“我不能,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做,小予,我们不能将季宁两家的香火断在我们这儿!你知道吗!不能!”宁涟说完便哽咽着哭了,他终究不是女儿身,他和季矅予一样,从生下来就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这责任巨大,根本推卸不掉,这三十几年的逍遥生活,大概……过到头了,就算他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假装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幸福,假装父母和她们一样快活自在,可是终究不能,人不能这么自私,享了这半辈子快乐,不能再佯装不知道了。
“小予。”
“……”
“你真是这么想的?”
“难不成你还要欺骗自己吗?你我都是尊师重道的人,真要撒手不管让咱们两家的香火断于此吗?”
“难道你要让我去找个别的什么人去生个孩子吗?还是……”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小予,我不愿意咱们的父母,咱们,被人戳脊梁骨,我更不愿……你看,父母们走了有咱们祭奠,咱们百年之后呢?难道甘心只化作一堆白骨?”
“我不愿意!”
“这么说,你是早就想好了么?”
“没有,我是今天才下了决定,但是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咱们这样的快活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小予,这件事,你就答应我吧,好么?”
季矅予知道这件事完全没有了回转的余地,或者说,他只是在刻意遗忘,说到底,他和宁涟一样。
“好。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草率下决定,我们还需要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只我答应你不成啊。”
宁涟已再无力气说什么,翻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两人早早就去给父母请安,各自说了这事儿,然后六人齐齐去了大堂上,季矅予和宁涟撩袍跪在堂下,宁涟苦笑,这幅场景,简直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样子,父母们坐于堂上,只是当时,没有任何顾虑,觉得最大的阻碍就是堂上的人,只要堂上的人答应,便没有问题,可是今日,呵,真是好笑至极。
季父开口说:“你二人为什么突然有此想法,当初不顾百般阻挠,仍是在一起,而今日又来告知,说是要分开些日子,我实在是不能懂!”季父疑惑至极,又觉得气愤,明明已经克服了所有困难,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样子,今日又要分开,让一切重回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