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撤除御史大夫、太尉一职,权分六部后,如今“御史”的作用便只是当个秘书官。
“若我朝丰衣足食,百姓安居乐业,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御书房内,夏侯瞻的目光扫过六部尚书,最终停留在户部尚书赵旭的面上。
后者知道自己要受责问,赶紧上前说道:“西南地方暴动,先有天灾连绵,后有白莲社邪教鼓吹煽动,方才至此。”
夏侯瞻眉头紧锁,并不认同,拍着账簿,反而问:“赈灾的银子没批下去?”
“自然是批了,可是灾民甚多,山高路陡,贼匪甚多……”
五十万两的赈灾银,几万的官兵。虞濯算了一会,便把户部尚书带过来的账本粗粗浏览一遍。
看着虞濯不走心的浏览方式,赵旭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仍是不动神色。这些账面上都是找不到一丝漏洞的,他手底下那些幕僚若是没这些本事,哪还留得下来。
虽然夏侯瞻平时不动声色,骂起人来可算是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引经据典,狗血淋头。
任何制度想要大改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权力细分之后必将导致人员冗杂,分的越多,也就越乱。
虞濯看完一本账簿之后,用怜悯的目光扫了一眼拼命记录帝王言行的林御史,咳嗽一声,说道:“臣先讲上个月的。”
“传膳。”夏侯瞻对身后的赵公公说道,坐到位置上灌了一口茶。
“上个月一日,户部发军饷三百五十万石,其上言,一名士兵为一石,我大靖朝各地屯军满打满算总共二百五十万,还有一百万石,难不成是你赵旭自己征集来的?”
随口一问,便给户部扣上暗拥私军的帽子,赵旭不得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说道:“除去普通士兵,还有不少有官衔的将领,一个百夫长、千夫长的粮食便同常人有异,再者加上漕运、旱运等都有损耗,如果运往偏远地区还有劫匪。虞大人,您不知其中详情呀。”
“每个士兵有一石?”虞濯冷笑,“恐怕有八斗就谢天谢地了,陛下,臣看到的是每个士兵所得粮食不足五斗。”
“空口无凭。”赵旭拱手,问向兵部尚书季长,“季大人你觉得可有此事。”
“虞大人……赵大人说的有理。”
虞濯的眼神变得阴晴不定,季长到底也是近两年内带兵打仗过的人,他最有发言权,唯二待过兵的虞濯,那时候身处乱世,也做不得数。
相比较赵旭眼神沉稳,季长的眼神便飘忽很多,虞濯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些人还当皇帝是右相压制之下的退让隐忍,容他们为所欲为吗。
很快,一道道菜被御膳房的人端到诸位大臣身后的桌子上,然而这“御膳”却让人绝大多数始料未及。
几盆青菜炒豆腐,笋干煸肉丝,酱瓜,一只海碗里摆着几个个糙馒头,另一只碗里则是成色不好的米饭。
这哪里像是一国之君的午膳,随便拉个芝麻小官也没这清淡。
“诸位,一道用膳吧。”夏侯瞻说道,虞濯率先动手,盛了一碗饭,摆到夏侯瞻面前,问道:“陛下这一顿饭需要多少银两?”
“五两银子。”夏侯瞻说道。
“那可是平常百姓一个月的花费。”虞濯抬头对另外几个大臣说道,“赶紧一道吃了吧,天气冷了,容易凉。”
已经是十月份,然而御书房内只生了一个炭盆。
有不少大臣嫌弃这饭菜粗糙,又碍于皇帝的面子,匆匆扒了两口。反而是虞濯吃得正香,没半分粗糙。
然而到了下午,这些人便开始后悔。
六部尚书、侍郎等一干大臣,便在这宫内待了整整一下午,趁着夏侯瞻讲话的空档,还能听到两声咕咕叫。
除了户部的账本,还有吏部的几个升任降至一类,夏侯瞻事无巨细地从头挑刺挑到尾,这帮人也是各显神通,拼了老命搪塞过去。
最后那个“滚”字让众臣如临大赦。
夏侯瞻把林御史写的记录递给虞濯,接过那厚厚一沓纸,揉了揉眉心,虞濯接过后说道:“总是喝茶,对喉咙也不好,小德子,去让御膳房做冰糖炖雪梨。”
等那些个人全走光了,清净了,夏侯瞻直接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虞濯心痒难耐,凑过去,问道:“可否给臣腾出点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