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的,他的声音古怪地卡住了——奥利弗一剑向尼莫耳边刺去,动作有些哆嗦,直接把他的耳朵划出一道血口。很难说尼莫先发觉了耳廓的疼痛还是背后腥臭的热气。下一秒嘶哑的咆哮从他身后炸响,尼莫僵硬地回过头。
拉特里夫猎狼。
路标镇的驻军果然经验丰富,根本不打算给他们跨越国境的机会。拉特里夫猎狼是抓捕逃犯的专家——它们很清楚怎么啃断罪人的肢体,把头颅叼回去交差。
这东西光站着就要比他俩高了。
之前尼莫相关资料的时候,曾为驻军如何养得起这些大家伙而困惑过。现在他看着那些沥沥拉拉的口水,发现自己搞不好找到了答案。
“这不合适吧。”尼莫开始后悔方才没有硬撑着拿把剑,“我们还没被正式定罪啊!”
“因为有恶魔插手了。”奥利弗用剑指着猎狼,用眼瞟着鹦鹉。
灰鹦鹉看向天空。
拉特里夫猎狼天生谨慎,人类的训练又给它添了足够多的狡猾。此时它微微压低身子,紧盯着奥利弗抖动的剑尖,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莹莹的幽光。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疲劳还是恐惧,奥利弗的剑尖抖得更厉害了。可惜这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公平的决斗,野兽可不打算给他思想准备抑或热身的时间。猎狼似乎发现了对手的不堪一击,它低咆着跳起,蓝色的光晕水纹般漾开。
尼莫的视野瞬间被黑暗吞没。
他的心脏猛然一紧,仿佛被冰冷的爪子狠狠攥住——致盲术,这畜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战力缺乏而轻敌。
没有比在一片未知中失去视觉还要可怕的事了。尼莫徒劳地攥着拳头,巨大的野兽就在他几步之外,而他完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冲过来。森林深处种种诡异响动和鸣叫瞬间被放大,锥子一样扎着他的太阳穴——他的脑子简直要被杂乱的声音撑爆。
他忍不住抱住脑袋,在刺人的灌木中弯下腰。直到一声压抑的惨呼钻进他的耳朵。
“奥利弗!”尼莫下意识大叫,不顾肿胀疼痛的手腕,向声音方向盲目地探出右手。
“别过来!”对方几乎立刻吼了回来,“只是抓伤,它还在这边……别过来!”
“巴格尔摩鲁,你不是自称上级恶魔吗!”尼莫奋力拨开碍事的灌木,“做点什么!”
“我剩下的力量在刚才用光啦!”鹦鹉不知道从哪个遥远的旮旯回应道,“这东西没有恶魔血统,我压不住。你们自己想想办法——”
想个屁啊,尼莫牙齿上下打架,想想怎么死得更体面吗?如果这东西都能算上级恶魔,他简直可以自称教皇了。
多么荒谬。
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躺在了床上,床头搁着蜂蜜茶,心情好点还会借烛光再看两本书。一切温暖又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活下去。
尼莫用力折了根摸起来相对结实的树枝,从灌木丛中冲了出去。他左手捏紧树枝,右手在身前探着,在无数杂音中拼命寻找猎狼带着腥气的粗重喘息。在他右手触到毛皮的那一瞬,尼莫用力甩出左手,树枝的尖端确实地戳到了什么。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皮糙肉厚的猎狼并没有受伤,尼莫也没有运气好到戳中狼眼。他的左臂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住了,紧接着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响。
尼莫压抑不住惨叫出声,不管不顾地疯扯左臂。他挣脱了狼口,却没有甩开疼痛。方才后颈被钻开的疼痛比起来仅仅算是瘙痒,他的脑浆要因为剧痛沸腾了。
不想死。
他瞪着眼前的黑暗,牙关紧闭,嘴里满是血腥气。
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这里。
他的右手还抓着粗硬的毛皮。猎狼用力甩动着身体,青年却仿佛钉上去了一样,右手铁钳般紧紧攥着。
他们看不见,逃不掉,比起懦夫一样在恐惧中死于狼口,不如拼上这条命——
“奥利弗,”他嘶哑地呼唤,“奥利弗!”
“尼莫,离远点。”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回应,“我看不到了,很可能会误伤——”
“冲这边攻击!”尼莫狠狠抓住那片毛皮,紧贴在上面,防止被猎狼啃个正着。“我抓住它了,冲我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