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没有。尼莫迅速搜索着记忆,几乎是立刻有了主意。“‘怀特’。”他严肃地说道,“您可以这么称呼我,弗吉……杜里。”
“怀特先生。”弗吉尔郑重地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然而等他们真的到了寂静教堂面前,尼莫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没有做足。
近看起来,寂静教堂的结构显得更加宏伟而扭曲。长长的台阶直通教堂大门,两侧却没有其它宗教喜爱摆放的大理石雕像——台阶两侧立着绞架般的石台,倒悬着白布包裹的尸体。尸体被裹得很严实,只有一双双青白的脚露在裹尸布外,被吊索捆得紧紧的。它们安静而直挺挺地垂在空中,微弱的腐臭味道被呛人的熏香掩盖。
没有任何其他照明。微弱的月光下,那两排白茧似的东西让人脊背发凉。
尼莫往嘴里整整塞了两颗沙角梅,尽量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靴尖。可这次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在两人的脚踏上石阶后,窃窃私语声瞬间从两边响起。尼莫头皮一炸,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终于还是出现了——
离他们最近的两具尸体开始摇晃,其余得依旧静默如雕像。那两具白布包裹的东西越晃越快,最终不自然地直直朝向两人,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坠。白布底下的窃窃私语声越发响亮,伴随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嗅闻声。
“深渊的味道。”它们用黏腻的嗓音低语,“合格,合格。”
尼莫差点踩空一级台阶。他强忍住发问的冲动,将一部分体重分到手中的法杖上,尽量平稳地继续前进。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些他以为是“裹尸布”的东西变换了下位置,在尸体表面非常缓慢地蠕动。
“教会的看门狗。”弗吉尔简洁地解释,棘尸鸟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在上面生了根。“一般情况不咬人。”
尼莫向下扯了扯兜帽,尽量缩小自己的视野。尸体们挨个晃近的视觉效果十分惊人,比起这个,他宁愿去面对十只西摩尔蠕虫。他真心不太想知道这些东西要怎么咬人。
“没有地表魔法的臭味。”
“没有过量通讯的臭味。”
“……”
“同伴的味道。”
等他们踏过最后一个石阶,最后两具尸体也下了结论。尼莫能感到自己后背的里衣已经被浸得透湿。他颤抖着松了口气,望向面前的教堂大门——
大门眨动着其上的无数只眼睛,回望着他。
“……这个任务我绝对要多讨些酬金。”尼莫咬牙切齿地移开视线。
“您说什么?”
“没什么。”尼莫没控制好情绪,他用一种罕见的悲伤语调说道。“我们走吧,杜里。”
走在前面的弗吉尔没有犹豫,就像门上那些眼睛只是普通的装饰花纹似的。他直接伸手推开大门——门缝里露出一点昏暗的光。
“您先请。”弗吉尔顶着其中一扇门,毫不在意地赤手按上几只眼球。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副古怪的方形面具,黑色面具用红漆涂了个古怪的符号。“恶魔术士先行,怀特先生。”
尼莫一脚踏进寂静教堂的大门。
下一秒他就想出去了。
他真的应该珍惜路标镇那段贫穷却正常的时光,尼莫望着眼前的景象,有点欲哭无泪。寂静教堂内部的装潢倒是正常,温度比室外微微高些,光线仍然稍嫌昏暗。那股子难以名状的腥臭和熏香的混合味道更加浓重。而里面的活物——
如果能把孩童们的噩梦收集起来煮成一锅粥,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场面。尼莫有几秒甚至怀疑向来正直的骑士长是否在蓄意坑他,眼下他根本是因为“过于正常”而最显眼的那个。
打眼望去,里面的活物大致分三类。
第一类,绕着主人移动的低级或中级恶魔,纯粹的小型异形,几乎没有重样的。第二类便是他们的主人——恶魔信徒们统一戴着和弗吉尔一样的面具,没有露出半点脸孔。
第三类数量最少——
离他最近的是一团黑色油状物,而其中漂浮着一颗半融化的人头。那团焦油似的东西从他的脚边爬过,头颅浮起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而他十几步之外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看起来倒还是正常的人形,只不过眼眶,鼻孔和嘴巴里都探出了大量的活动触须,五官几乎撑得看不出原来的结构。前排有位情况类似的,不过看背影是位身姿曼妙的女士。从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她戴的黑纱帽,以及大得不太正常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