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两枚戒指。
式样简单,甚至称得上粗糙,没有嵌入任何宝石。银色的金属扭出一个简单的狐尾造型,静静地躺在兰迪宽大的手掌中。他轻轻捻起那枚小的,就像对待自己的眼珠一般小心——随后转向那只停在空中的手。
他伸出手去,像是打算握住它,但中途突然瑟缩起来。几次挣扎过后,他终于还是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对方纤细的手指。
他抖得太厉害,差点将那枚戒指滑落到草丛中。
兰迪沉默地咬住下唇,小心地将那戒指套上了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他甚至没有问任何问题。而当高大的杀手将视线从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撕开后,才看到对方已经流满面孔的泪水。
“你这个——蠢木桩——”莫拉抽噎着低吼,“你忘了求婚,你这个……”
她咬紧牙关,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说完这句话。她张开双臂,猛地扑向对方,将脸埋进对方的胸脯,整个人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她恶狠狠地拥抱着他,随后深吸一口气,转向尼莫。
尼莫·莱特轻松地解开了他们的诅咒,而他们甚至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他很可能是一只真正的上级恶魔。可那不重要,莫拉心想,所有事情都不再重要。
她吻了吻那枚戒指,似乎失去了感受恐惧的能力——他们笑话般的命运画上了一个戏剧性的句点,就算她在这一刻死去,也已经足够幸福。
所以莫拉什么都没有问,她将自己的武器郑重其事地放在尼莫面前。随后她脱下自己沾满鲜血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武器旁边。全程用力抽着鼻子,眼圈微微红肿。
而兰迪也走了过来,做了完全一样的事情。
尼莫在交代完诅咒的事情之后,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奥利弗身上。他被两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目光里带上了些迷茫。
“您说您没有什么钱。”莫拉哑着嗓子说道,“您可以将这些带去佣兵公会,接下诛杀‘桑丘的灰狐’的通缉令。这是我们的标志性武器,加上血衣——虽然没有尸体有说服力,但也能领到不小一笔。”
“‘桑丘的灰狐’不会再活动了。”她露出一个真正灿烂的微笑,“它终于死掉啦。”
夜晚终于过去。
奥利弗再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吊在木制屋顶上的香料袋。暖暖的阳光投射在薄被单上,过于明亮的一切几乎要刺伤他的眼睛。奥利弗下意识摸向身边,想握住安息之剑——随后他发现它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苍白如雪。
满是划痕和磨损的盔甲也被清理一新,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木台上面。甚至连骸骨头盔都安稳地摞在最顶上,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身上的饥饿、干渴和疼痛消失一空,他的心脏从未如此有力地搏动,身体轻盈得如同不再存在。奥利弗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没有黏腻的血渍和污渍,也没有血肉腐烂的恶臭和脓血的甜腥顺着他的动作钻进鼻子。
空气里只有甜牛奶和新鲜柠檬的香气。现在他整个人干净而清爽,身上浸透脓血,破败不堪的里衣也早已换成宽大舒适的睡袍。如果不是那些狰狞的伤疤还躺在他的皮肤上,奥利弗险些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足够长的噩梦。
他不太习惯地活动着手指,转过头,在阳光更强烈的那一侧发现了尼莫。
尼莫正坐在床边的木凳上,头发披散着,全神贯注地用小刀削一个紫皮软梨的外皮。紫红色的鲜艳果皮不间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溜下,落到下方的垃圾桶中。只不过紫红色的果皮后,接着是淡红色的果肉——可尼莫就那么无知无觉地削着,直到把那个头不小的水果彻底削没。
奥利弗:“……”
他决定先保持沉默,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又一个梦境。
字面意义上的削完梨子后,尼莫怔了几秒,他板着脸将果核丢进垃圾桶,又从脚边的果篮里取出一个更大的。
眼看悲剧又要重演,奥利弗还是忍不住撑起身体咳嗽了两声。决定增加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这次软梨整个儿掉进了垃圾桶。
尼莫愣愣地看着他,手上还维持着一个削皮的姿势。他张了张嘴,数秒后才成功发出声音。
“奥利,你……你想喝点什么吗?”他急急地说道,将小刀扔进果篮。“我记得你喜欢蜂蜜牛奶,可它不太解渴,我还准备了清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