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之苦?剥皮抽筋之类的?想来就觉得骇人。唐雪见稍微沉了脸色。
不待景天讽刺,徐长卿安慰,龙葵便已开口了,雪见姐姐莫怕,似我们这般从极乐世界进入而非鬼差拘来的人,是无须承受的,且那一个时辰鬼界皆是天昏地暗,看不见任何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恐怖场景了。
谁怕了!我只是担心某个人,会不会吓到走不动路而已!
哼哼着看向景天,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吹着小调,吊儿郎当的神情,分明就是,爷心情好,爷不和你计较。
离得近了,才看出那城市的恢宏,青砖的城墙,透着厚重安详的气息,蜿蜒的碎石小路,隐没在狂野盛放的血色花朵间,传来的叫卖吵嚷声,与人界一般无二。
很惊奇吧,初听师父说时,长卿亦不敢相信,本以为鬼界就该像传说中那般暗无天日。徐长卿轻声对一干人等说着,言语间亦夹着不由自主的赞叹。
一直缩在行囊中的小土豆,此时也窜了出来,围绕着唐雪见不住转圈。
方才正在城墙外转悠,不知作何的小男孩,此刻突然远远跑了过来,抬起那双漆黑的瞳,看向众人。
请问,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下一句是什么?
一瞬间,仿佛风起云涌。
徐长卿不由得轻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后,有茫然一闪而过。
第14章 第十四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漂亮的字,很漂亮的句子。
女子微笑,坠在额前的透明水晶将她的笑镀上一层绵软的微光,墨色的眸子深处,却是渺远的纯白。
这是留芳教给我的,只是当初河边的芦苇丛,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
紫萱执著笔,眉眼低垂,自笔尖流淌出简练的瘦金,脑海中是那人一笔一画教导自己的模样,认真的侧脸。
这瘦金体,简洁干练却不失精致,锐利的笔锋间隐着柔情,是最为适合你的了。
当初,似乎是这般说的,便坚持着学了,用了,看的人却换了。
夕瑶放下手中的宣纸,转而握住紫萱垂在一旁的左手,掌心柔软干燥,温度略低于常人,皮肤细腻而光洁。
紫萱,你知道吗?当初的海神水碧,下界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过去的一切一切都是错误,独守的千万年是错误,拾起的海螺是错误,听到的歌声是错误,错误的过去导致了错误的未来,可她,不悔。
紫萱,你悔了太多次了,看过人世变迁,就该明白,前方是我们一手造成的结局,我们便该为此负责。在合适的时机加入,在合适的时机退出,在合适的时机忘却,这样,即便错了,同样可以坦然面对。
将过去收藏起来吧,你还有太多事要做,不可迷失了方向。
夕瑶,你总是把一切看得这么透彻,可我做不到,我的理智还不足以扼制情感,还不足以让我放下。
紫萱放下笔,墨在纸上湮开,模糊了未完的诗句。看向身旁的白衣女子,笑容哀婉。
因此,便注定你会遇见我,对否?
夕瑶将紫萱拉向自己怀中,两颗同样孤独的心靠在一起,素雅的白与紫,在无边无际的花海中交叠。
将头靠在夕瑶肩上,因过分清瘦而凸起的肩胛骨,将紫萱的侧颊硌得有些许疼痛,而从夕瑶身上一波一波传来的浅淡花香,辨不具体,却叫人心安。
夕瑶,作为花神,我却觉得你更像一潭湖水,稍不留神,便深深陷了进去。
然而湖水终究是困不住翱翔于天的飞龙的,只能作为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起眼的驿站,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想起那狂傲淡漠的男子,褪去银白战甲后竟是孤寂得令人心疼,身形划开层层云端又被缭绕的雾气掩盖,右手始终虚虚环着,仿佛镇妖还在手中。
经过千年轮回,投射出如今的景天,夕瑶明白,即使飞蓬回来,却也不是千年前那个神界第一战将了,不是她心底日日夜夜描摹的银白了。
将身子向紫萱再靠拢了些,仿佛体温的交织便能抚慰心的冰凉。
互相依偎着,安静地沉睡,仿佛直到地老天荒。
不安从景天的心口呼啸而出,有那样一瞬间的恐惧,男孩漆黑的瞳如同一口深井,吸收了所有的光线。
轻声重复两遍而后展颜一笑,眉眼间是灵动狡黠的味道,一旁的唐雪见只觉得像煞了儿时的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