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鲋记_作者:冬小树(37)

2019-01-06 冬小树

  “怕你什么?”楚朝秦席地坐了,道:“我欲明日专心练功,不再一味求那邪性神功,假以时日也能赶超于你。”

  秦晋撑起脑袋,奇道:“怎想开了?”

  楚朝秦低了头,正经道:“你与师公之话全然在理,老爹耗心费力为我得罪天下众派,但其所铺设实非我所愿,与众派之仇我暂可放下,但门户之变亟需清理,楚陆恩所作为必定牵扯老爹身死之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喊道:“秦晋……”

  秦晋正仔细听他说话,下意识便应了一声,道:“怎么?”

  楚朝秦方才误以探脉之法探其罩门,他再迟钝,亦能感受到那刻秦晋充沛之力逆行回溯,能够源源不断充盈自身,当初仓促也顾不上奇怪,但再听他其后的这番解释,才恍然印证了心中想法。

  既然秦晋之身,是为承载图谱。

  那么秦晋之功……

  楚朝秦禁不住寒毛直竖,立时间感到了楚霆谷一路草灰蛇线,竟是这般的心思深沉、手段极端。

  秦晋瞧他欲言又止,愈加好奇,伸手捏了捏他脸蛋,问道:“发什么呆?”

  楚朝秦回过神来,抬眼看他,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呆在清凉山上那十日里,我老爹……都对你做过什么?”

  算算十年之前,楚朝秦自己不过刚及龆年,对秦晋上山这事不可能不知,除非有人故意避他耳目。

  秦晋似乎对此并不想提,然而他愈是不说,自己便愈放不下,但楚朝秦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记起众江湖人的胡乱猜疑,当初不觉怎样,如今想来,倒怕秦晋真会说出什么来。

  秦晋脸上笑意渐消,他抠了抠额角,扯下那里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绕来绕去又蹙起眉心,总是沉默不语。楚朝秦见状忙一拍膝盖起身想逃,嘴里道:“算了,我只闲来问问,咳,那个天已不早,还是……”

  “真想知道?”

  “唔?”

  秦晋把手掌一搭,楚朝秦半拱起的脊背便顺承他的掌力,又缓缓缩了回去。

  他想,亦不想;想什么,不想什么,甚至连自己都稀里糊涂、不甚明白。

  秦晋一笑,抓过他的衣领,道:“过来,我告诉你。”

  “小魔头。”

  秦晋在他耳边轻轻笑道:“这些事情我只与你做过,再无他人,你可放心了?”

  翌晨。

  秦晋于睡梦中就听见似有人贴在枕边过招,响动叱咤不绝。等他迷迷糊糊再醒转过来,先被初生的日头灌了满眼。

  自己仍旧卧于榻上,只是身上多了条薄单,秦晋裹严实下地趿了鞋,瞧院子另一端正舞枪弄棒好不热闹,果然是楚朝秦。

  楚朝秦起得很早,此刻冒了一头一脸的热汗,他手中紧握妇人昨天带来的半根甘蔗,正不厌其烦斩劈戳刺,而妇人一手掐腰,一手提了怪剑,几乎要将黏软的地面戳出无数个窟窿,扭头看见秦晋,于是抱怨道:“太蠢了太蠢了!”

  秦晋蹭到她身旁,笑道:“怎这般好精神头?”

  楚朝秦拿棍当剑,几个御敌动作迟迟做不到位,偏妇人又是个急性子,总按耐不住要上前揍他。在秦晋睁眼之前,楚朝秦刚刚挨过两脚,又滚了一身的土,屁股上还兀自带着个鲜亮脚印。

  秦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低声对妇人道:“你那腿脚功夫是有名的,倘若踹坏了怎办?我是要跟你拼命的。”

  妇人生气,将剑往脚边斜斜一插,指着它道:“老娘才懒得管,清早起来便看他要打你这玩意儿的主意,偏生臂力不够提不起来,我思量着好歹是你徒弟,一试才知道,这小子根基功夫实在忒差!我看从眼下练起不如不练,干脆教教他如何烧火使灶,安生在家洗衣煮饭还简单些!”

  秦晋哈哈大笑,心内万分赞同,却在嘴里谄媚道:“要么能拜你当师公呢?天底下哪有你教不会的徒弟?”

  妇人不吃他那一套,仰起面孔又去盯楚朝秦,怒道:“斜身过背,横穿下刺!怎连下盘都站不稳了?腿屈成这个熊样是要拉屎给老娘看?”

  楚朝秦原本心无旁骛,见秦晋一来便没来由地开始心慌,冷不防被她一吼更要自乱阵脚,手里那棍竟直直打起来摆子,看得妇人一通恼火。秦晋见状忙跳了过去,掌心往他腋下一托,顺势用脚将他膝弯又下压了三寸,果然比方才稳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