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鲋记_作者:冬小树(41)

2019-01-06 冬小树

  你之情劫,由他而生。

  楚朝秦辗转反侧等了一夜,天不亮便去洞口守着,谁知石门一开,仅看到妇人独自进来。

  楚朝秦往外张望,问道:“秦晋人呢?”

  妇人并不回答,仅把手里提的竹篮一丢,道:“先吃过饭,早些练功!”

  妇人与秦晋不同,教武便是教武,没有许多的弯弯绕绕,楚朝秦依旧提了半根新鲜甘蔗,只那甘蔗不知从何拔来,骨节锋利,质感玉润,握于手中通体紫亮,比棍沉、比剑轻,实难掌控。妇人腋下仍夹着昨日那根竹条不放,手里还捧了一包炒瓜子,在旁磕巴磕巴磕个不停,连那只神出鬼没的大画眉也循香而来,在她肩头膝上蹦来跳去,谄媚似的呱呱大叫。

  妇人自认得它,随手喂其一两粒,抬眼瞧楚朝秦又在出神,扬手便是一鞭。

  楚朝秦一个瑟缩,忙神游回来,摆好架势,还是忍不住问道:“秦晋……他没事罢?”

  妇人皱眉,道:“你练武是为他练的?”

  楚朝秦仔细想想,诚然不是,于是不好再问,只得回棍在手,将那枯燥招式再演一遭。

  就这样浑浑噩噩从晌午挨到天西,妇人教罢给他留了一叠烙饼,便起身要回,楚朝秦忙道:“秦晋夜里回不回来?”

  “好歹是我出人出力,”妇人道:“你咋不问我留不留下?”

  楚朝秦:“……”

  楚朝秦道:“那你留不留下?”

  妇人:“……”

  妇人起了一层寒皮,颇为嫌弃地打量他两眼,急匆匆下山去了。

  楚朝秦出不去,只好守株待兔地期盼明天的到来。

  然而等到第二天,还是不见秦晋。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楚朝秦起初还问,后来便闭口不提,只是愈发无心练武,隔三岔五总要挨揍。不过他不说不学,妇人亦不说不教,横竖出错便打,几日下来打得楚朝秦肩背手臂无一不是红肿鞭痕,剑术反而毫无长进,妇人终于忍受不住,道:“你这般学法,是要拖老娘到几时?”

  楚朝秦不言不语,机械似的来回摆那几式动作,妇人对牛弹了琴,将手中竹条一抖,朝他攻去。

  她之袭击突然,楚朝秦慢了半招,却也踉踉跄跄接了下来。妇人施展巧劲,配合竹条柔韧,软剑一般缠他手中短棍,楚朝秦反手抽离,转身又去扫她下盘,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妇人叫了声好,以两指捋顺竹条,直直刺他胸口。

  这回楚朝秦左支右绌,挡无可挡,被她正中胸口。

  妇人一触即离,收鞭回手,喜道:“这几日并没白学嘛!”

  楚朝秦亦是惊奇,因那几样动作全然是下意识所为,没想到已熟练至此,便道:“你是夸我?”

  妇人点头,道:“好小子,看来也有几分资质,倒有资格做我徒弟。”

  楚朝秦起棍挽了个花式,听她夸赞,却道:“我是秦晋的徒弟。”

  妇人哼道:“那小子也是老娘教的,做我徒弟比做他徒弟更要事半功倍。”

  她避谈了几日秦晋,此刻开怀,也没顾忌,一下便被楚朝秦逮住了话柄,道:“那他在哪?”

  妇人一时卡壳,将鞭柄搁在口中咬了一咬,寻思到总这样避重就轻也不是办法,索性开门见山问道:“你总记挂着他,莫不是嫌弃我这功夫,还惦念着那套图谱不成?”

  楚朝秦一愣,妇人若不提起图谱,他甚至早忘了这茬东西,懵怔了片刻,才道:“不是。”

  妇人瞧他支吾不定,心中不免添了两分厌烦,于是啧道:“你那老不死的爹害人不浅,早先给我徒弟血里下了淫蛊,教他一见你便要发情,你当然清楚使那图谱现出必先要动情辄欲,所以若不是想着图谱,叫他来做甚?”

  当初她与秦晋也曾谈起这蛊虫之事,楚朝秦当然不愿相信是老爹所为,但图谱之事着实诡异,天下又哪有这等巧合?妇人瞧他迟迟不语,更加认定心中所想,遂旋身下了地面,拂袖便走。

  “等等!”

  楚朝秦上前两步,一把拽了她的衣摆,道:“我不要图谱,我与秦晋有过约定,不再贪恋那邪门功夫。”

  “我……”

  楚朝秦垂下双手,又捏起拳头,似乎在徐徐鼓足勇气,吞吐道:“觉得许久没有见他,颇有些……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