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秦道:“有事?”
小二笑容满面,伸手请他出来方道:“爷,掌柜的着我来问一句,这房钱……”
楚朝秦心下一沉,道:“房钱怎了?”
小二观他神色,仍是笑道:“掌柜的问,咱这房钱什么时候可结?”
楚朝秦皱眉道:“我并未说要走,怎这时候便急着结房钱?”
小二搓手道:“爷别怪我,近来江湖人多,众派都来这边走动。咱小店水涨船高跟着沾光,客房都是事先付过银钱占下的,现只差您这一间,您看……”
楚朝秦抬眼去望楼下长街,果真是人头攒动,嘈杂熙攘,但这店内空房有余,便猜是这主人瞧见方才自己与那郎中纠缠,怕被拖欠了房钱,但自己确实囊中羞涩,无钱可付。楚朝秦想了一想,道:“掌柜的在哪,我去找他。”
小二收敛笑容,直起腰来道:“掌柜的正忙,有话跟我讲也是一样。”
“那好。”
楚朝秦忽凑近来,他生得人高马大,虽形相邋遢,然眼睛明亮、举止不凡,正经是个厚貌深辞的面容。小二纵使江湖人见得多了,此时也不免害怕,结巴道:“你……你……你待怎样?”
楚朝秦将他逼压到底,同时压低嗓音道:“我若替你干一日活,能顶几天房钱?”
小二:“……”
小二所言非虚,武林不知又有何事滋生,众派纷纷赶往五乳峰。小镇刚巧落在这要道之上,当真是人来人往,且个个挎剑持刀,肩摩袂接络绎不绝。店内从无受过此等待遇,登时客满成患,算来人手着实不够。
楚朝秦如愿去领来一套干净衣裳换上,房间是无从再住了,他主动提出不要钱银,只求一个安身之处及两顿茶饭,正值店主高兴,着人带他去了后院柴房。
楚朝秦不挑不拣,也不需人帮忙,独自将秦晋抱了下来。
柴房狭小阴暗,好在还算清爽干燥,他用讨来的一张草席铺在中央,又将自己的旧衣垫上,才把秦晋安置于此。
秦晋依旧是那副模样不醒,楚朝秦脚上带伤,忙活这许久又累得气喘吁吁,且坐在一旁边歇边瞧他。
他思及秦晋当日总爱嬉皮笑脸喋喋不休,如今霎时这般安静,竟有些适应不能。
“好起来罢,”楚朝秦试将他脸上两缕头发拨开,露出一片光洁额头,默默道:“好起来便陪我说说话,我再不说你烦了。”
这时外面客来,小二便扯起嗓子喊他,楚朝秦答应一声就要起身。
秦晋似在这时动了一动,楚朝秦倏尔顿住,回头唤道:“秦晋?”
秦晋不答,楚朝秦泄了声气,借势俯下身去,往他眉心上轻轻一吻。
他一触即离,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天光随着门缝从他身后闭合,秦晋才缓缓睁开了眼。他忍耐许久,此刻才得以翻了个身,
一眨眼便冒出一颗眼泪。
他目潮鼻酸,满心淤塞,竟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楚朝秦这一忙便忙到了夜里,主人家嫌其跛脚,只命他在后厨帮手。好在他在长生谷里时常帮着妇人择洗菜叶、吹灶劈柴,也算熟手。唯独不敢捧杯碟碗筷,仿佛这些都是豆腐做的,一碰就要稀碎。
客栈上下三层,围着中央歇马庭院,如今里头支满桌子,坐的尽是些下等子弟。楚朝秦对江湖中事充耳不闻,自顾自忙活完了晚饭,他拿着刚得的两个馒头埋头往柴房里走,正巧看到门口又进来一队人马,叫住他道:“小二,可还有客房?”
楚朝秦听着声音熟悉异常,禁不住抬眼认了一认,发现竟是当初那位参与围山剿派的陈长老。
他不及出声,身旁已有小二抢先迎了上来,道:“真是不好意思,客房已满,打尖儿倒是应得,各位是否先进来喝杯热茶歇歇脚?”
那陈长老略一沉吟,点头应允道:“也好。”
小二得令,立刻下去张罗,楚朝秦为避耳目也忙要走,陈长老却叫住他,道:“等等。”
楚朝秦猛地一僵,却听他道:“你将我们的马牵去喂料,到时一并结账便是。”
楚朝秦松了口气,低低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要走,忽又听得一妇人声音,道:“陈长老,那我们今晚要如何住下?”
楚朝秦回头,正瞧见那位青眉剑朱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