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你信吗……”
那意义再明显不过。
罗忠敏浅淡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他现在已经无法确信了。
只是,罗忠敏并不想相信一切都是陛下的手笔——也不敢相信——可这封信……
极短暂的寂静过后。
罗忠敏叹了口气说:“想必二位看中的正是我罗家军的力量。若是从前,罗家自有信心碾压陛下的黑铁甲,可是现在……花公子一人之力又能抵挡多少人呢?黑铁甲的数量可不是区区武林盟会可以相比的。”
“他一人不够,加上天下第一楼楼主呢?”
看罗忠敏迟迟下不了决断,时暮一边逗弄着鵷雏,一边轻描淡写般地出了声。
罗忠敏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安静坐在花容一旁看似无害的青年。
罗忠敏眯了眯眼。
除了上次武林盟会流出的只言片语,算起来……半妖佘月有多久未曾出世?
那般行踪不定的人,这人凭什么可以保证佘月的加入。
罗忠敏定定看了时暮半晌,观那表情不似作伪,又见对方只懒懒地垂着眼睛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意图,而看花容也没有否决的意思,罗忠敏一时拿捏不住真假。
假的还好说,若是真的,罗家就真当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自处了。
只怕这鹬蚌相争,最后却殃及池鱼。
罗忠敏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说:“此时事关重大,不是敏一人能够做主的,还需得先行禀告家父再作决议。所以……”
花容点头,没有异议。
罗忠敏的谨慎在他意料之中,他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罗忠敏仅凭一封信和他二人一面之词就确信无疑。
若真如此,他和花九戚还应再考虑要不要结交这位盟友。
见花容没有当场发难,罗忠敏也是松了口气,说:“那在此之前还请两位暂居府上,也好再作商议。”
这算是变相软禁了!
这罗家公子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性子倒是够强硬。
花容和时暮对视一眼,都觉得无甚不可。
便在罗家等一等又何妨,以此举增加罗家的信任,反倒能让罗家更快作出决定。就算罗家要贯彻忠君之事想要杀人灭口,他和时暮也不是应付不来。
罗家就是想要软禁,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容和时暮一同说道。
像是生怕两人反悔一般,罗忠敏当即招来小厮为两人安排房间。
小厮带着花容和时暮离开会客厅,罗忠敏的面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罗忠敏把信纸摊在桌上,他的手已经将信攥得皱巴巴的,还隐隐有些汗渍。
罗忠敏擦去手心的汗,才又小心翼翼地把信展平,从头开始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罗忠敏愈看神色就愈发凝重。
若说罗家这套暗语,虽然足够周密安全,但还没有到达表面看来毫无可疑之处的程度。就是罗忠敏用起来也会在语句中间出现一部分在他人看来意味不明的片段,是不足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可是这封信,实在是太过完美,完美的不像是一封密函,倒更像是家书。
但这封家书又能分毫不差的用罗家的方式解读出来。
罗忠敏可不信世上能有这种巧合。
能将密信写到这种地步的,恐怕只有他那个对暗语了如指掌,甚至凭一己之力完善了罗家延用几代的暗号体系的弟弟——罗忠寒了。
罗忠敏自信,就是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出其二。
再加之这般字迹和词藻……罗忠敏看似不敢轻信花容,实际上暗地里早就信了□□分。
就是因为太相信,罗忠敏才更觉得棘手。
罗家子弟是世世代代的忠臣,可现在陛下妄图冒天下之大不韪,罗家子弟还要忠下去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谁能保证,罗家就不是那把良弓呢?
各中冷暖,连罗忠敏自己都猜不透,何谈他人。
只怕一不小心,罗家就万劫不复了……
罗忠敏独自一人坐在会客厅里,侍奉的下人看大公子面沉如水也都不敢凑上前,甚至来往的脚步都轻了许多。
直到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婢子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点起灯来,暖橙色的光线倏地亮起,罗忠敏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