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知道,在牢里的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光了。只有你耐心的同我说话,只有你不曾看轻我分毫,我说我想再看一看红衿院的荷花,你给我采了一朵,你忘了吗……”
那朵花如今枯萎了吗?
哪怕枯萎了,也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一朵花了。
“那是我同半山一起去采的花。”桓平再次正视着他逐渐染黑的眸子,道:“我们都不曾看轻任何人,但你犯下的罪孽,也该由你来承担。如今你已赎了罪,又何必再堕深渊。”
“不!”真真不停的摇头,“那是你送我的花,没有什么半山,没有……你陪陪我好不好?大人,你不是说我的罪已经赎清了么,我可以与您一道去赏荷了……”
真真与桓平的纠葛,不出意外的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桓平有心劝他去投胎,可此时的真真已然听不进任何言语。
而桓平抬眸的刹那,却惊觉桓乐已然脱离了他的视线。一阵搜寻,才发现他已经跑到了底楼。
桓乐喝多了,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桓平不由有些担忧,可又被真真所扰,于是当机立断:“我先去寻我三弟,我答应你,明日再来寻你,如何?”
“明日你一定来么?”真真痴痴地望着他。
“一定。”桓平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疤,道:“但你必须得克制住自己,你已经熬过了所有的苦难,不要为了任何人、包括我,再添烦扰。”
桓平的神色是郑重的,一如从前一样,叫人没来由的便心生依赖。真真虽眸光哀切,但仍是点点头,终于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桓平走了,他急着要去找桓乐。
真真就在原地等他,不停的喃喃自语着,可隔得远了便听不清楚。岑深凝神分辨,他直觉这事儿不会轻易结束,果然,他听到真真在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你便不会来了。”
“天下的人都一样,说是明日,可明日从不会来。”
听到这儿,岑深的心便不由一紧。他隐约能感觉到故事的帷幕即将要落下,转头看向身边的桓乐,悄悄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凉。
“阿岑。”桓乐声音沙哑,“我大哥是爱我的,对不对?”
岑深很肯定的回答他:“是。”
桓乐笑了,笑得有些勉强,“那接下来的事情,一定叫他非常难过。我想,他比我难受多了。”
事已至此,无论是岑深还是桓乐都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真真已然疯魔,他应下了桓平的承诺,却心里恐怕已经无法维系。他哪等得了一天一夜,便是半刻也等不了了。
于是他飞蛾扑火般扑向了桓平。
桓平心中本有心魔,今夜因为真真的话而有所躁动,好不容易压制下去,岂能经受得了真真这么同归于尽般的一扑。
几乎是刹那间,桓平的眸子就染上了真真眸中的黑气。但他并没有轻易的被夺去理智,他扔在挣扎。
红衣的少年近在眼前。
桓平却不敢叫他了。
“杀了他。”
“杀了他。”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不止来自于真真,更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深处。
“杀了他。”
桓平的神色愈发痛苦,周围有鬼怪发现了他的异样,正要上前查看,却被桓平突如其来的一个冷眼给逼了回去。
鬼怪在瑟瑟发抖。
而桓平眸中的黑色越来越浓,牙关却也咬出了鲜血。
他看起来就像个厉鬼一般。
“大哥!”桓乐终于没忍住,放开岑深抓着他的手冲了出去。可一切为时已晚,正如他当年没能救下任何人一样,今天,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桓平亲手在他背上一推。
年少的桓乐错愕的回眸,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姗姗来迟的夫子从旁冲出,想要把他拉住,可桓平那一掌之力何其的大,岂是夫子一个区区人类能抵挡得了的?
情急之下,他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桓乐。
青色的衣摆被井口的风吹着,转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夫子!!!”少年桓乐急急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他吓得一个激灵,脑子里却还乱的很,下意识就要跳井救人。
可一只大手很快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