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的归墟一愣。或许有吧,有很多,有些问题他知道答案,有些问题他不敢要答案,害怕生命中唯一他视之为光的人,背地里也潜藏着许多的龌龊。
他心里生出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想了又想,思虑了又思虑,最后却问出一个令两个人都惊讶的问题:“你最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杨子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从衣袖里摸出自己的折扇,摇了两摇,又摇了两摇,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生活在几百年后,梦里我的师父是魔教教主,魔教所有人崇拜、尊重、视若神祗的人,魔教的创始人,我的祖师爷,叫,杨彩琼。”话刚刚开始,归墟就朦朦胧胧的明白了什么,当“杨彩琼”三个字出来,归墟反而笑了。
那个清澈干净的笑,杨子归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他本以为这个故事说出来,归墟会生气,会发狂,会厌弃他,却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从他的笑容和眼神中,杨子归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开心,甚至诡异的有种幸福的意味。
他偏头看着他,不肯再往下说了。
归墟知道他在等什么,伸手抢过他的扇子,学着杨子归往日里潇潇洒洒的样子摇了一摇,笑着说:“你这个梦,是为而我做;你,是为我而生。”
这样霸道到极致的话说出来别人或许会觉得气愤,杨子归却只觉得好笑。小孩虽然个子长大了,心里却还藏着那个幼稚可爱的小孩子。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就跳出来,张牙舞爪的昭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也笑了,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是,我是为你而生。”
他以为这句话,只是安慰。却不知道,这是预示,是伏笔,是他命运绕不开的结。
而现在的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温暖干净的笑,对视着,一个人心里装满了甜蜜,另一个心里满是柔情与怜惜。
是未经岁月侵蚀的、纯粹美好的自己。
夜深了,杨子归想要回自己屋子睡觉,却被归墟的撒娇绊住了脚步。
当然,有心计的祖师爷撒娇也不是简单的撒娇,他只是坐在原地,微垂着头,不漏一丝表情,却满身都是黯淡,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又像和父母走失的小孩,失落又难过。
杨子归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握紧扇柄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无奈地宣布投降:“好啦,我和你睡。”
在祖师爷出现的第六天,两个人依旧睡一个屋子,两张床。
内室的杨子归忧心忡忡,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一夜未睡。
而外间的归墟,一直看着内室的门帘,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眼神却执拗,像守护自己财宝的巨龙,连眨眼都不敢。
两个人都一夜未睡,却小心翼翼连翻身都不敢,怕惊扰另一个人的夜安。
杨子归总是心软,或许说,在风霜如剑凌厉过的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心尖尖,安安稳稳坐着祖师爷——这个他与几百年前的旧州联系的纽带。
他只会对着一个人心软。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
第63章 第 63 章
晨光熹微。
武者是不会晚起的,闻鸡起舞的例子都在前面明晃晃的列着,懒惰的人是修不好武艺的。
但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杨子归。
或许是因为现在无欲无求,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他没心没肺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归墟很早就醒了,他近些年觉少得可怜,可能是有太多心愿没有完成,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他只能压缩自己睡觉的时间。甚至在自己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他睡不着。
归墟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大了——大人不都是这样吗?思虑的事情太多,就像当年的大叔一样。
但是从昨晚他才知道,睡不着的原因是,身边缺了一个人。
他睁开眼,地下没有晨光也没有烛火,一片漆黑,但是他就是知道,那个人就在他身边,轻轻地吐气,他的呼吸之间,都好像带了山风,清彻。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他,偶尔伸出手,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敢真的摸到他的脸上,甚至连描画都不敢。
他有什么立场呢?有什么资格呢?以什么样子的心情呢?
归墟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他的感情是不是叫做喜欢,只是这个人是他永远永远也躲不开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