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_作者:游人左(126)

  理解总是建立在愿景得成之上,便是说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如何的困难艰辛也都可以一笔勾销。

  然而事实,是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化为泡影,盼望已久的那一刻,遥遥无期限,而且是王爷亲自布设的陷阱。

  要像以往那般笑对,实在是难为他了。

  现下王爷就在不远处,他甚至连余光也不想看见那张脸,只能侧卧面向墙壁假寐。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暴雨倾盆,一盏茶的功夫又阳光普照。

  文无隅觉得闷热,扭了一下身子。

  “眼睛疼吗?”

  声音很近,不知王爷什么时候站在床前的,文无隅还是面对着床内,微微摇了摇头。

  “九瑄梨园今晚开演,你该出去走走。”

  这些日子渊澄很是自觉,三餐时间才出现在这屋,其余时候包括就寝也都隔壁屋里。即便这样,文无隅还是冷着他。

  就如此刻,问出的话像掉进了海,惊不起一丝风浪。

  渊澄蹙额,有些动气,“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才是你的真容吧?”

  “王爷也说今非昔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声音比冰雪冷。

  “很好,”闻听这句渊澄哼笑,反而气消了,“可你总会有求到我的地方,殷勤还是有用的。”

  文无隅明显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脸,那只乌黑的眼罩下仿佛能透出眼神来,死水一般,“吾自落地起,从未求过任何人。”

  渊澄闻言一愣,眼波倏然黯淡,微垂着头顾自走向门口,“世事难料,你不求人,当是我求你也行。”

  末尾一句轻得像自语,连他也未必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他这半生一言一行慎之又慎,但有行差踏错一步,先辈心血将葬送他手,成败决定生死。

  可是短短几日间他恍若悟到,输赢之外,还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像钝刀,不经意间就磨得你浑身奇疼无比。

  或许那种情绪叫做后悔,可他又该何从悔之。

  雨后鸟雀格外叫的欢,文无隅听不真切,一只独眼空望着床顶。

  良久,他才开口,“王爷若许在下见一见二老,想去哪,在下奉陪便是。”

  渊澄半倚门框正出神,闻此言忽而低笑,细细回想,文公子什么时候做过吃力不得好的事,“见面是应当的,但你真喜欢看戏吗?”

  “王爷又是真去接明秀公子吗?”文无隅反问了一句。

  答案不言而喻。

  一阵窸窣,文无隅下了床。

  一身薄薄的寝衣,披散着头发,黑色的眼罩绳穿过前额、眉毛,系在发后。

  阴郁、孤冷,完全没有昔日仙风道骨的模样。

  渊澄目光跟随,看着他走到屋外假山前。

  珊瑚石堆砌的假山,设计巧妙,一束流水自山顶盘绕,潺潺而下。偶有凋零的花叶随风飘落,将假山曲水点缀得益发生动。

  文无隅不知何来的玩心,将手掌拦住流水去路,积水涨高浸湿了他的衣袖,才猛地放开手,一洼清水乱溅,无辜错了道。

  “王爷,吾有几个疑问,还望王爷不吝赐教。”文无隅没转身,语气淡淡,好似不关心王爷是否会予以解惑。

  渊澄有一瞬间的迟疑,却还是回道,“你说。”

  文无隅这才转身,眼中含笑,笑中又有那么点讥诮,“当日王爷为何要吾之自由换取师兄三人性命?”

  渊澄沉默了会儿,“除此之外,你有其他东西吗可换吗?”

  文无隅勾唇,立刻又接道,“那铅水确实毒,不过沾染一星半点,便毁了一只眼睛。王爷该是知道它的厉害,却为何以身犯险,替在下挡那毒物?”

  渊澄呆怔住,抿了下嘴。

  不等他回答,文无隅继续又道,“正如王爷所说,有千般法子查证在下所言虚实,王爷最恨别人威胁,只要王爷略施手段,掌握重要秘密的那人,也无所遁形。其实任吾等自生自灭,才是最保万无一失的,王爷为何妇人之仁救在下性命?”

  分明有万全之策,偏选择布满隐患的一条道,其中缘由,细细琢磨,着实耐人寻味。

  渊澄只觉得文无隅的笑脸万分刺眼,那是在嘲笑他,不是笑他的妇人之仁,而是……羞于启齿可笑至极的情愫!

  他定在门口竟怎么也挪不开脚,眼看着文无隅步步走近前来,故作愁状,轻佻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