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娼_作者:游人左(204)

  宰相渊尚徽如何鱼目混珠移花接木为保齐皇血脉算尽心思,诸多细节简直像他们亲眼所见。

  这等厥词,分明唯恐天下不乱。

  最着急的当是曲同音。三年期限在即,流言必然不是渊澄所为,也定非齐明秀指使,便是二人各自为谋的权宜之计,这种自伤八百的手段,实在愚蠢。

  曲同音自告奋勇,全权揽下查明真相的重任。他将曾经在宰相府伺候过的老仆一一找回查问。

  结果自然验证传言为虚,这场暗潮才算平息下来。

  却另一场风波悄然而至。怀敬王草菅人命一案再度被人揭发。当年经手此案的人不少,包括挖掘城外荒地枯骨的衙役纷纷冒出来作证。

  朝野内外舆论甚嚣。皇帝只好幽禁怀敬王,以待详查。

  此案一再推延至今,未有决断。

  渊澄着一件单衣,头发未扎发髻,拢在后背拿一根绸带随意系住。

  他立在窗前,正透过窗棂缝隙欣赏屋外芭蕉蔷薇间蜂飞蝶舞,隐约还能看见水上小筑的亭栏。

  齐明秀推门而入。

  渊澄听见声音回头,屋外阳光正盛,轩辕柏绿得刺眼。

  幽禁期间衣食供应不缺,渊澄除了仪容懒散些,精神十分不错,长久未经日晒,肤色较白许多,细看之下丰神俊朗中添了些微荏弱之色。

  “案子如何?还是没进展?”这话每回齐明秀来,渊澄都问一次。

  然这次齐明秀不是照例摇头,

  “事是你做的,若彻查到底你罪责难逃。只能一直压着。”

  齐明秀终于不再拿那帮老臣难搞案子棘手当借口,渊澄笑了笑,“为难你了,你意如何?今天来是已经到压不住的时候了吗?”

  屋外禁军入门奉上新茶。

  渊澄各斟一杯,顾自擎杯呷了一口。

  默了一会儿,齐明秀面露忧色,轻声道,“快两年了,该另想办法才好。”

  渊澄淡笑回道,“你想到什么办法?”

  齐明秀展颜,满脸是自信的神采,“你听我的保证万无一失。

  第一步你先认罪,依律当斩首…”

  渊澄眉心一动。

  “但我会以怀敬王功在社稷,不可辱及尊严为名,特准行刑时黄布覆面。”

  “你是说以假乱真,用死囚代我斩首?”渊澄接道。

  “对。”

  “然后呢?”

  “然后你就在宫里等一段时间。”

  “等多久?”

  “用不了多久,朝廷内外很快会淡忘此事。”

  渊澄忽地噗嗤笑出声,嘴角弯起一抹玩味,“进得宫,我还出的去吗?”

  齐明秀颦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渊澄语气淡极,“明秀,帝王心术你领悟得不错,可不该用在我身上,不值得。”

  齐明秀暗暗攥拳,“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才算。”

  渊澄捞过几案上一个小酒坛,起身下榻,走到对面铺了一方绒毯的墙边,那儿光照时间最长,此刻仍有余晖艰难透进窗棂,撒下几道昏黄的微光,温柔地伏在他胸前。

  望着窗棂方向,好像有些记忆被时间消磨太久,他的神情有着欲想却想不起的迷茫,

  “三年之期……我早已放弃这个念头,所以一直没提。”

  齐明秀眸光倏地一亮。

  “贤臣易得明主难求,你没让我们失望,企图乱国的传言,本可要我性命,但你未曾听信应对自如,我很高兴。”

  齐明秀脸上浮起喜色。渊澄饮一口酒,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复望向光线来源,

  “我一向没什么抱负,还你亲政之后,只想过个清闲自在。怪我,没和你说明白,才致于你用幽禁这一招想把我留在你身边。”

  齐明秀神色一僵,忙出口否认,“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渊澄又灌一口酒,往日的犀锐之气不见半分,周身一派随波逐流的淡泊。

  这在齐明秀眼里,正是无声的反抗。

  前三年他隐忍不发,告诫自己漠视渊澄的一步步疏离,退至行乎君臣之礼止于旧友之情他也黯然随之。

  谣传不足为真,但给了他灵光一现,于是旧案重提,为的就是让渊澄无法离开。

  今天这个万全之策便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把人彻底拴在自己身边,这辈子也逃不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