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杀我,这是你师尊的身体,你杀我,便是杀他!”
元阳摇晃着身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眼中尽是决然。
一步一颠,一步便是一世的回忆。
那个站在栏杆上偷瞧着美人的色瞎子,那笑说着平生逍遥的玄剑少年,那个声声妖君的司木仙君。
点一盏孤灯,造一山汤阴,等五尺清明。
一尺,阆苑仙葩今何在,舞剑挑发泣妖君。
“仙君,你可愿意和在下,玩个游戏?”
“且说。”
“如若仙君能在我的面纱掉落之前接住它,就算仙君赢。”
“赢又怎样,输又怎样?“
“仙君若是赢了,要什么都行。若是输了,在下便要在仙君的殿上叨扰几日了。”
二尺,平生最爱逍遥,长世难得无礼。
“执子之手之心之思,交彼之之魄之灵,缠绵不断,生生相护。”
“师父这是趁火打劫!”
“正是趁火打劫。”
“趁着燎原之火,打的便是你的劫。”
三尺,碧落元阳是烫红,黄泉末阴却薄凉。
“云郡主,官某这厢有礼了。”红盖头飘落到地上,烫红整个地面。
“官人不必多礼,唤我末阴便好。”眼前人抬起头,落入元阳的眼中。
他不禁愣住。
红帘间,那人一笑,万物便好似失了色。
四尺,剑倚竹林,若是相思,便是相思无尽头。
平笙,平笙,平笙,平笙......
平生不相思,若是提及,便相思到头。
不知不觉,两个字两个字得写满了整张纸。
五尺,魂命牵,碧落锁,最是离人,斩不断生生。
邵逍看着师尊把一段红色的长线若有若无地缠绕他的手腕,绒毛散发金色的淡光,那红线就像有魂魄般,在他的手腕上蔓延,一直扎入他的手心。
“这是魂命锁。”平笙不经意翘起嘴唇,眼中的光亮转瞬即逝。
“魂命锁,锁人魂,同生魄、同死魄、同黄泉,生生相护。”平笙在少年开口前轻启朱唇。
生生相护,生生相依。
哪怕你在黄泉,我于碧落,也能找到你。
“纵是五尺清明......”元阳走到禁孤面前,慢慢拔出自己胸膛中的剑,血肉隔离,冰凉一寸一寸从疼痛的血沼中抽离,“也与你无关。”
“与我吹尺八的是师尊,不是你。教我剑法的是师尊,不是你。与我结上魂命锁的是师尊,不是你。”玄剑抽离,丝帛裂开,血流倾泄而下,“一次又一次夺舍的人是你,一次又一次破毁轮回的是你,窃人心,窃人魂,你有什么资格说师尊便是你,你便是师尊!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那又怎样!”僵硬在阵法之中的禁孤不断挣扎,“我为兄,他为弟,血肉相融,如今我们魂命相牵,我就不信你当真会忍心杀他!”冰面皲裂。
元阳笑了起来,血泪垂落,浸染铜金色的面具。
“我有什么不忍心,与其让他这般生生与你勾连,不如同坠黄泉,饮那黄泉之血!”
在说出那话的同一瞬间,青铜剑彻底与元阳的骨肉剖离,血液于半空挥落,下一刻,却是直直地钉入禁孤的胸膛,元阳的血尚未凉透,青铜剑又是浸满滚烫的血,卷噬冰凉的青铜花纹。
千年前的钟声,于苍天之下悠悠然撞响。
禁孤眼中的血红逐渐褪去,变成深沉的冰蓝,逐渐有了元阳的模样倒映于其中,逐渐有了清明。
一行血泪缓缓从末阴的眼中垂落,却也是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眼前的血人摇晃着向他靠近。
“师尊。”
元阳伸出沾满血的手,挥于末阴眼前,却最终无力地滑落。
眼前一片漆黑,他看着师尊的身躯在晦暗不明中倾倒,神识中的最后一缕光亮便也如同白塔般轰然而倒,血液早就干涸,铺天盖地的黑暗袭卷他疲倦而麻木的身躯。
最后一点气力.....他摘下眼上的铜金色面具,紧紧地握在手中。
山摇地动,世间不复清明。
阵法熠熠放光,漫天的白雪又再次卷落。
众人逐渐苏醒,活动身躯,他们向漫天的冰雪中望去,漫山遍野的,都是血迹斑斑的苍凉。
染血的青铜立于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