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后面,紧紧地抱住他。
浑浊发臭地气息喷发在他后颈上,缓慢到几乎静止,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呼吸!
一下——
两下——
背后的东西从喉咙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景敖张开嘴,终于有声音从他如铁锈般沉钝的嗓子中发出声响,他刚想松口气,却蓦然僵直身体。
这喉咙中发出的声响...不是他平常的声音。
而是一声声,一声声......爬行在地上的男人们....发出的怪异呜咽声。
树梢头的乌鸦发出聒噪的啼叫,在寂静的凝滞中僵硬地转动头颅。
月光逐渐被薄薄的黑色云雾掩盖,逐渐变成模糊的暗影,稀释在杂乱不可见的丛林中,变成枝桠交错中的刺棱。
邵逍站起身,他的手猛得捏紧平笙。
灌木丛中的三人,眼中俱是不敢相信,暗淡的月光模糊在斑驳中照射在他们震惊的脸上。
他们眼中的景敖,那本是气如破竹、刺破夜空而去的少年,落在山头发出“砰”然响动后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沉寂揪住每个人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气势汹汹的少年僵硬的山头,不再动弹,僵持在地面上,被那群爬行在地上的男人们包围。
终于,少年动了......
铁质的秋千越扬越高,发出尖锐的锈声,少年在不断向秋千逼近,身体却僵硬地像戏台上被匠人们操纵的傀儡。
一步......
两步......
地上的东西们发出兴奋的呜咽声,又逐渐往秋千处围去。
秋千却突然停止晃动,就在刹那之间停止,但它的弧度不是正常的平,而是夸张的陡斜,刺拉拉僵硬在半空中,仿若有双无形的手拉住它,不让它动弹。
少年僵硬地走到秋千前,身体如同泄气般缓缓往后栽,往后倾斜,直到屁股严严实实地被吸附在发锈的秋千上。
“嘎吱”
“嘎吱”
慢慢地,慢慢地.......那秋千开始摇晃,两根粗壮的麻绳儿在空中缓缓摇曳......
张——
弛——
张——
弛——
夜风中,少年火烧云的身影烫伤所有人的眼。
“不好!”青衣顾长世从胸腔中发出声艰涩的叫声。“师兄难道是......失了心智?”
他话音未落,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箭矢般破空冲出去。
玄剑在空中划出刺眼的凌厉。
平笙伸出手,却只抓到邵逍的衣袍角。
邵逍在风中狂奔,胃中的酸腥不断往上涌,赤红的血色如网而罩,在他颤栗的灵魂中发疯、发癫、发狂.......
好难受。
喉咙被紧紧地掐住。
好想吐。
他眼中的少年不停摇晃,正如十几年前的那人一样,在空中不断震晃,震晃.......
震晃到幽冥与黄泉间......
邵逍从小就是孤儿,从他有孩童般暧昧懵懂的记忆时,他就在不断的震晃中逃窜。
如果说人分三六九等,人有高低贵贱。
那就是那三六九等中的三,那高低贵贱中的贫贱之贱。
他像条狗一样窝在臭水沟旁落塌,脸上一年四季都是腥臭的渍泥黑斑,他时常趴在肮脏的泥地上,扒拉哪怕星星点点可以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那些人总是喜欢打他......在他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恶意什么叫做下作的时候,那群大孩子们如同鬼魔般闯入他的人生,大肆喧哗、为非作歹。
他们摁住他的头,把他淹入无尽的水缸。
无论他如何挣扎,浑浊的水便如同蛇般钻入他发胀作痛的脑袋,在里面充胀浑浊的血液,他的挣扎和窒息就这么被那群人的尖笑声包裹,变成不值一提的闹话。
他就像一只卑微低贱的鸟,被群眼冒绿光的猫盯住,咬断翅膀,发出生命中苟延残喘的呼救声。
可没有人来救他。
谁来救他?
他不知所踪的父母?寺庙中的泥塑佛祖?亦或是天道?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可悲的是——他只有他自己。
他趴在泥水中,沾满血腥的脸翻向天空,天空万里无云,尖啼的鸟从惨白的空中划过。
他伸出稚嫩的手指,慢慢地伸向遥远的方向。
无名无姓,无所归依。
从那天起,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开始装模做样地学起城头哑巴教的剑术,在胡同口处小心翼翼地偷偷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