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逍不甘示弱,也用手扒拉住平笙的脸,听闻‘鬼’字,心中又是一激灵,幸而没了那股头皮发麻的颤栗感。
“谁人没个怕的东西,就算是你,也该是有怕的东西!怎么,天大地大,还不准挑几样东西颤抖颤抖!”玄色少年的嘴角升腾起赖皮的坏笑,堵在心中的晦涩回忆逐渐在夜色中流逝,手中的玄剑闪发幽幽的寒光。
趴在地上的东西们翘起脑袋,傻愣愣呆在原地听两位少年嘴皮子打架,眼中绿光闪烁。
“嘎吱”
“嘎吱”
沉甸甸的秋千依旧在风中慢悠悠地摇晃,发锈、发颤、发涩,发出单调的刺耳声响。
邵逍缓缓转过身体,望向依旧摇曳在空中的少年,喑哑的声音含糊在喉咙口。“这孩子还在荡秋千?”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刚想伸出手去啦,顿了顿,又收回手。
景敖的乌丝在空中荡漾,飘洒成诡异的弧度,眼神中幽幽无光。
“你刚刚跟他一起荡秋千来着。”平笙靠到邵逍背后,瞬间压制住玄衣少年不自禁的颤抖。“那么小个秋千,你们两个人荡秋千,下面的这些大爷们排一排翘着头看着你们俩在天上晃,排面可大了。”
“你他妈.......”邵逍顺着平笙的话想想那个场景,本来绷得老紧的心顿时泄气,“我正紧张着呢!你...是不是谐星下凡?”他顶顶自己的背,发现甩不开背后的平笙,遂作罢。
“那我再说个事让你紧张紧张。”白发少年眯起眼睛,感受近在咫尺的温热。“她一直在帮你们推秋千,这么重的秋千她一直没有放手,从来没有停歇过。”他将声音悄悄放低。
“她?”玄衣少年的声音开始颤抖。
“她。”平笙声音笃定。
“她是鬼吗........现在她还在吗?她长成什么意思?她——吃人的眼珠子吗,她吸人的阳气吗?她会用指甲划破人的肚子拽出其中的肠汁么?”邵逍想起自己沉闷童年中的鬼魔,想起那句缠绕住他脆弱的喉咙、在他噩梦中的每个呼吸作祟的诅咒。
这世间有种东西,叫做——鬼。他们是那些没有归处的怨灵们所化,他们不像人一样有情感,不像妖一般洒脱随性,不像魔似得有那么执着的愿望,更不会像仙人们那般至臻至纯——他们的心肺是黑的,他们的胸腔是流脓的,他们的眼睛不断翻滚!他们会挖下你的眼珠子,他们会吸走你的气息,他们会教你成日茶饭不思不断颓废直到奄奄一息。只要被鬼找上的人,就会变成鬼,身上长满虫,眼珠流出脓!
那时候的黑暗中,并没有头顶的深海和阳光,没有任何光亮,他在“咚咚”的叫嚣声和指甲划拉木板的萦绕中发出绝望的啼叫。现如今回想,那天自己最后看到的东西,依旧让自己的胃中翻滚,肠子灼烧烫人的疼痛。
“你听谁说的这些?”平笙静静聆听玄衣少年心中的揣想,“刚刚我在幻境中看到你的回忆了,虽然我没有看到最后。”他突然抽出少年手中的剑,在月光下静静地端详,眼中明暗闪烁。“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
“我来解开你的心结,你来当我的徒弟。”
“徒弟?”邵逍浑然以为自己听错,在嘴中念叨,“你说的是徒弟,不是孙子?”
“差不多,你愿意做我的孙子我也不介意。”平笙挑起眉毛,“先说一下,我可比你爷爷辈分大多了。”
“可你这么幼稚,还没后厨阿黄成熟.......扯远了。”邵逍抽回自己的剑,贴合手心旋转半圈,堪堪插回剑鞘,眉眼舒朗,“我自己都解不了的心结,你要如何帮我解开?再者说,你又为什么要当我的师傅?”
这世间都是徒儿远道求师,哪里有什么师求徒的道理?
平笙没有应答,转而看向天空中摇曳的秋千,挑起唇角,“你想看么,这里不仅有个女鬼,还有几个稚童鬼,他们就在你的身旁,拽着你的剑。”
“去...”邵逍一个激灵,立刻挑起自己的剑往平笙身边靠去,“平笙你别吓人!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
“你要看看他们吗?”平笙眼中明明暗暗,如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诱惑少年走入棋局。“看看那些让你日思夜想的所谓‘鬼’,看看你心中会吞人魂魄的鬼,看看让你握不紧剑的心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