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服,不施粉黛,倒更显出清而不淡浓而不艳的样貌,眉黛似远山,双眸似春水,犹如江南烟雨一般清丽怡人,温柔多情。
“我以身犯险,更以真面目相示,仲大侠仍是不肯出来一见吗?”锦妍妍说着轻手拧了拧帕子,拂过额角沾湿的一缕发丝,偏头从初五身侧往船舱里面看。
船舱里面暗,仲崇堂动也不动地坐在暗影里,一手按着不时啜泣的初六,忽地笑了笑,道:“锦长老的易容功夫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有‘千面人’的名号。男女授受不亲,锦长老又是新寡,我还是就呆在这船舱里吧。”
“你果真伤得不成了,”锦妍妍听来也是一笑,道:“封不闻伤你在前,覃中吕毒你在后,死在他们师兄妹两个手里,倒也不损你大侠的威名。”
“锦长老果真是来看我笑话,专程来这一趟,辛苦你了。”仲崇堂道。
“倒也不是,”锦妍妍摇了摇头,笑道:“我来见见杀了封不闻的人,要是这人活得好好的或许我就想杀了。如今你半死不活,我倒也不用沾手了。”
初五听得一凛,往舱口挡得更严实一些,凶巴巴瞪眼看着锦妍妍。锦妍妍素手一翻,手腕上的缠丝银镯接连飞了两个出去,一左一右敲在初五膝盖上,力道不大却敲得他双膝酸麻之极,扑通跪倒。
江心岛上守着的两个人听着有些异响,回头来看,锦妍妍立时双袖掩面拿捏着渔家娘子的声调哀哀嚎哭了几声,还扑倒在船板上捶了几下,那两人又转回去了。
初五跪着,仍是手臂撑着舱板挡住。
仲崇堂趁锦妍妍哀哭时候挪到了初五身后,拉他坐倒在一边,自己靠着舱口侧坐,一手把刀连鞘平举在身前,低头看着。锦妍妍哭罢抬头,仲崇堂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虽然残了,我的刀却没残,你不妨试试。”
锦妍妍微微一怔,看着舱口大小两个人,到底没再暗自出手。“我说了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来之前先去看过一回苏管家,也没杀他。他也快死了,封不闻自己就给自己报了仇,哪用得到我。罗佛佛倒是气得暴跳如雷,想找你和苏管家打一场,只是各门各派许多人都在追杀覃中吕,她又断了条胳膊,罗佛佛就忙不迭地跑去帮她了。他倒痴心,可惜覃中吕那小丫头分毫也不领情。”
“锦长老是来找我聊天的?”仲崇堂问道。
“不能聊聊吗?”锦妍妍笑道。
“锦长老回去或许能转告罗佛佛一句,他入三尸门之前是少林弟子昙明,我见过昙明和尚的师兄昙华,他听说我要杀上殷鉴山庄,让我带一句话给罗佛佛,他说‘回头是岸’。”
“仲大侠眼前就是岸,上得去吗?”
“此一事,彼一事。”
“仲大侠果然是正道中人,正气凛然,各方奔走殚精竭虑为武林除害,便是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也矢志不渝……”锦妍妍话锋一转,道:“仲大侠知道吗?你们杀上殷鉴山庄,是我一步步引进去的。”
“愿闻其详。”仲崇堂倒不甚意外,客客气气说道。
“看来你多少猜到一些了,”锦妍妍摇摇头,又是那种一半叹声一半笑的调子,徐徐说道:“仲家有个叫仲伯安的人,在友人家中吃酒吃昏了头,欺侮友人妻子还动手打杀夫妻二人,不敢再回仲家也没处能去,进了三尸门,改名叫钟念念。一年前钟念念忽然撺掇几个三尸门人去仲家盗灾银,说是知道出入路径,万无一失。当时就有人要报给封不闻,让我截下了。灾银没盗来,跟他同去的几个人都死了。他自己躲了起来,没过多久也让仲家人杀了灭口。你们查出那几个死人的身份,知道是三尸门做下的,然后呼朋引伴筹措大半年终于杀上殷鉴山庄,我帮你们调开了罗佛佛还有我手下一众人,不然你们也杀不死封不闻。倒也不是你们没用,他就有那么厉害。”
“锦长老一心要除封不闻,难道是被他强娶?”仲崇堂听得疑惑。
“不是,”锦妍妍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要嫁给他的,我对他是一见倾心终于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我早早就听过有这么一位绝世高手,在师父的寿宴上头一回见到他,他兴致起来,演了好几样兵器,样样神乎其技。那时候师父已经给我定了一门亲,也是一位名门正派的高徒。他们不许我悔婚,说我胡闹,绑着我上了花轿。我在洞房花烛夜杀了新郎官,逃进三尸门,封不闻收留了我。”